想通這一點,我之前的猜想又變得不肯定了。
可能我父母真的只是因為太相信我,才沒有懷疑我這段時間的異常表現。可能是因為我早就成年,都工作、獨立了,他們就是有所懷疑,也選擇裝聾作啞,不跟我說穿罷了。
只要不是和惡魔之類的東西扯上關系,我也希望家裡面保持這種狀態。知道的太多,反倒有可能讓他們擔驚受怕。我現在做的事情畢竟太過危險,我的處境也太過危險,隨時都有可能喪命。讓父母跟著日日夜夜地擔心,不如什麽都不知道,將來我真的死了,他們也隻當是一場意外。
“你試過召喚惡魔?”陳曉丘突然說話,轉了話題。
這個問題自然是問吳靈的。
吳靈回答道:“試過。要麽失敗,要麽只能召喚到鬼魂。”
大概是因為親自試過,所以吳靈才肯定沒有惡魔那種東西。
“我會讓南宮先查一查那些人的父母。如果沒有辦法強行召喚,那我們只能守株待兔了。那個班級還有不少人活著。當初那位任先生也還活著。”吳靈說道。
這也是個解決辦法。
我們商量好後,我就下了車,和胖子他們分開走。
這主要還是為了避免給胖子他們惹麻煩。
我乘坐公共交通,尤其是坐地鐵,可碰不上共享單車。
走路上碰到了,那交通事故也是發生在我身邊,並不是發生在我身上。
想到那個惡意滿滿的靈,我就覺得厭惡,卻實在沒有好辦法。
晚上回家,我將吳靈給我的文件好好看了一遍。
已經死了的幾個人都是死於車禍,但車禍方式各有不同。除了那種典型的車禍,還有人是因為車禍而受到牽連。最倒霉的一個是因為有車撞飛護欄,被正好砸中腦袋,當場死亡。
如果不是找到這其中的聯系,事先有線索。誰都想不到這天南海北的意外事件是相關的。
我想到此,翻頁的手突然頓住了。
天南海北……
這一個班級是當初首都某所小學的同學,可不等畢業,他們就各自轉學,飛到了天南海北。在成年工作之後,差不多就是08年那一年裡面,其中不少人又搬遷過。
我覺得自己找到了一個新的切入點。可轉念一想,這又沒什麽特別的。
朱雲的父母病急亂投醫,去找了晁大師。其他人的家長肯定也會有相似的舉動。
搬遷,成了一種必然選擇。
他們想要逃走,逃離那個惡魔。
再一深想,會有這樣的舉動,證明他們當時認為那個惡魔是可以逃避的。
我愣住了。
讓我來看,碰到靈這種東西,想逃掉,是很困難的。如共享單車的靈,更是可以在全國各地亂竄。但換做是新東西那樣的靈,在它自己搬遷之前,都有個固定活動范圍。普通人碰到了,想要逃,那就是正常舉動。
朱雲碰到的惡魔卻是如附骨之疽,根本沒有一個實體。所以朱雲想不到逃跑。
朱雲等人的父母所見到的惡魔,不是那樣嗎?
我覺得大腦有些混亂。
我實在想象不到那是什麽樣的場景。
給吳靈發了短信,知會一聲,吳靈也有些不解。
我們誰都沒見過惡魔,在此之前,吳靈——可能整個靈異圈子,都認為惡魔已經滅亡了。
吳靈很直接,將南宮耀已經找到的那些受害者資料發給我。這次的受害者就是當年那些學生的家長了。這些學生的家長,有父親、母親,也有祖父母,或者是看起來不相乾的姑姑、舅舅之類,都死於意外。每一個學生至少有兩個到三個親戚死得蹊蹺。
我身上冒出了冷汗,硬著頭皮,將這些文件都仔細看過了。
屍檢報告之類的東西,看多了,人就麻木了。更恐怖、血腥的死亡現場我都看過,比起那些厲鬼殺人的手段,這些意外看著還算“平和”。可這一樁樁、一件件的意外,卻叫頭皮發麻。
我都可以從這些文字、照片中,感受到死者當時的恐懼。
他們都曾經逃過,卻是沒有順利逃脫。
這讓我想起了廣源山中發生的事情。
被厲鬼追著的感覺可不好受。
等我看完所有文件,時間已經過了零點。
我洗漱完,就躺在了床上。
我期盼能夢到他們中的某一個。
他們才是真正接觸到惡魔的人,和朱雲那種單純被索命的,完全不同。
我閉上了眼睛,摸摸數著數字,漸漸就睡了過去。
我是被一陣鈴聲吵醒過來的。
不是我的手機鬧鈴,而是“滴滴滴滴”的鬧鍾鈴聲,聽起來還特別的“複古”。
我醒來的時候,意識還不清醒,卻感覺到身體自己就動了。
手一甩,拍在了冰冷的鬧鍾上,摸索到了鬧鍾後的開關,將鬧鈴給關上。
刺耳的“滴滴滴”沒了。
我翻了個身,似乎要繼續睡過,腦子卻清醒著。
我聽到了門外傳來的動靜。拖鞋走路的聲音,衝廁所的聲音,還有水聲、微波爐聲、碗筷碰撞的聲音……電視機被人打開,能聽到新聞主持人播放早間新聞,說著某某國的領導人今日來訪……
門被人敲了兩聲,我又翻了個身,睜開了眼睛。
天花板上是一支日光燈。
豎條的長燈,鑲嵌在天花板的邊沿,讓人覺得陌生。
這種燈,我也就在教室之類的地方看到了。現在裝修,家用的大燈都喜歡弄出漂亮的造型,就是簡約風格的,圓形也比這種就一根燈管的長條形好看。
我胡思亂想著,已經從床上坐起來。
房間很小,床也很小。
除了一張床,還擺了衣櫃、書櫃和寫字台。
衣櫃是那種布罩子籠起來。看模樣,這布罩子還是DIY產品,做工並不精細。
要換的衣服就搭在椅背上。襯衫、西褲,看起來有些老土。
我換了衣服,就往外走。
門一拉開,我看到了客廳和餐桌。
余光瞄見在廚房忙碌的女人。
那個女人看起來五六十歲,頭髮梳得一絲不苟,只是打扮看起來也有些土氣。
配上這整個家的裝潢,讓人好像在看一出年代劇。
有什麽地方似乎不太對勁,我又說不上來。
我聽到自己說了聲“早”,嬉皮笑臉地問了句今天早上吃什麽好吃的,被女人趕去洗臉刷牙。
廁所中,我看到了鏡子中的自己。
年輕人朝氣蓬勃,二十郎當的樣子,頭髮燙卷,眼睛異常明亮。那種好氣色讓我有些錯愕。沒眼圈、沒眼袋,眼中也沒有紅血絲。一早醒來這麽精神,真是少見了。
我的思維不由自主地發散出去,最終放空了。
等到我回神,已經坐在桌邊吃起了早飯。
只有我和那個女人對面而坐,吃著自家做的蔥油餅。
“今天下班了,跟我一塊兒去看看你嫂子。你也是當叔叔的人了,以後可得好好表現。”女人說著。
我聽到自己哈哈笑。
笑聲中,時間好像嗖的一下就過去了。
我已經不再那個家中,而是跟著女人走在醫院的走廊裡。
醫院的風格也頗具年代感,讓我有種時空錯亂的感覺。
小孩的哭鬧聲,護士的嚷嚷聲,還有病患家屬的說話聲,都讓這個狹窄逼仄的空間變得非常嘈雜。
我卻從中感覺到了新生的喜悅。孩子的哭鬧也變得可愛起來。
女人盯著那些門房上掛著的牌子瞧,在一間房門口停下,走了進去。
裡面很快傳出了熱情的招呼。
“親家母!”
“哎喲喲!小寶寶這會兒醒了啊!”
我跟著就要進去,卻是腳步一頓,轉頭看向了走廊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