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的那個男人體型魁梧,結實壯碩的身材充滿了維京人的野蠻和粗獷,淺棕色的卷發顯得放蕩不羈,深邃的五官有著一股不修邊幅的滄桑,雜亂的絡腮胡遮擋住了大半臉頰,可是依舊無法遮擋眉宇之間的豪爽。
此時,他和藍禮一樣,腰際掛著防滑粉布袋,身後還掛了一根大紅色的繩索,徒手攀岩才剛剛開始不久,位置在藍禮的斜下方一些,可即使如此,那橘黃色的T恤也已經被汗水濕透了。
“漢密爾頓?”
看清楚對方之後,藍禮的聲音同樣充滿了意外,搜索腦袋的每一個角落,想象在這裡可能遇到的每一個人,但他絕對沒有想到,居然會在這裡遇到這個家夥,而且兩個人還同樣在徒手攀岩的途中,這著實是太有趣了。
安德烈-漢密爾頓(Andrew-Hamilton),漢密爾頓公爵的小兒子,和藍禮同齡,在上面還有兩個哥哥。他是藍禮在伊頓公學時的舍友,由於是家中最小的成員,繼承爵位沒有他的事,開創事業也沒有他的事,所以基本上就是隨心所欲地在享受人生,傳說中的“浪/蕩子”說的就是他,現實中的真實樣板。
藍禮從來就不是一個規矩遵循者,當年在伊頓公學裝模作樣地競爭上了宿舍長的位置,然後公然肆意地打破規矩,比如半夜十二點打開宿舍的燈,把所有人都轟出來;再比如發送郵件告訴宿舍所有人課程時間更改,結果老師面對一個空蕩蕩的教室。
他在伊頓公學最著名的事件無疑是趕著三頭公豬進入了宿舍,鬧得整個宿舍翻天覆地,花費了整整一夜的時間,出動了十八位工作人員,這才平複了這場騷亂。
當時,馬修-鄧洛普和眼前的安德烈就是藍禮的幫凶——又或者說,跟班。
如此公然挑釁伊頓公學的權威,藍禮卻依舊沒有被退學,他那個落魄的男爵父親可派不上用場,馬修的男爵父親也一樣說不上話,真正的原因就是安德烈——他的父親可是一位公爵,而且母親家的背景也是大有來頭。
不過,畢業之後,安德烈按照家裡的規劃去了牛津。眾所周知,牛津是進入政治圈子的踏板,而劍橋則更多是學術的溫床,由此可以看得出來漢密爾頓公爵的家族淵源了,就好像霍爾家都出身於劍橋——所以越來越落魄,漢密爾頓家都出身於牛津。
兩個人的聯系漸漸就少了,後來藍禮休學去了英國皇家戲劇藝術學院,聯系也就漸漸斷了。上一次兩個人的見面,還是在2007年的新年迎新派對上,穿著繁瑣的手工定製西裝,在衣香鬢影、觥籌交錯之間以紳士的禮儀進行交流;轉眼就過去了將近三年時間,兩個人的再次見面卻是在一個荒涼的懸崖峭壁上,穿著短袖短褲,大汗淋漓、狼狽不堪。
藍禮右手抓住了掛片,掉在半空中,一陣風吹來就開始晃晃蕩蕩的,但他還是把左手放在了胸口,點點頭做出了紳士的問候禮,“安德烈勳爵。”
如此招呼讓安德烈不由莞爾,於是也空出右手做出了同樣的姿勢,“藍禮閣下。”安德烈眉眼之間也流露出了喜悅的表情,“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裡?我聽說你到美國去迎接全新挑戰了,我當初還好一陣羨慕呢。”
“我相信傳聞肯定不是如此。”藍禮的調侃讓安德烈開懷大笑起來。
傳聞中,藍禮墮落到了好萊塢,處境令人堪憂,而且喬治和伊麗莎白已經正式凍結了藍禮的銀行帳戶,所以藍禮現在已經落魄到了典當手表以及首飾的地步,生活舉步維艱。
貴族的生活總是太過無趣,他們需要更多的猛料來調劑生活。
但藍禮毫不介意,“我剛剛結束了一份工作,需要一個短暫的假期,好好放松一下,所以……”藍禮展示了一下自己:徒手攀岩,這就是他的度假選擇,“那你呢?你這模樣看起來……”藍禮沒有立刻說話,而是停頓了一下,“亞歷山大應該不會讓查理看到的。”查理是安德烈的父親,亞歷山大是安德烈的大哥,顯然,安德烈也是漢密爾頓家的異類。
“整天待在倫敦可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那些家夥不是偽君子,就是面具人。我今年才二十歲,不是六十歲。”安德烈那嫌棄的口吻鮮活地喚醒了藍禮的記憶,暢快的笑聲就在峽谷裡回蕩了起來。“我現在還記得,當年我們到瑞士去度假的時候,你秀了一手速降滑雪,著實是為我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所以,我就出現在了這裡。”
“顯然,我依舊是那個開拓創新的領路人。”面對藍禮那輕描淡寫的話語之中透露出了滿滿自信,安德烈聳了聳肩,“我沒有辦法反駁這一點。”兩個人都不由莞爾。
“你接下來打算回去倫敦嗎?”安德烈好奇地詢問到。
“哦,不,就連你都在逃離那裡了,我又怎麽可能自投羅網呢?”詼諧的語調讓安德烈也是不由莞爾,藍禮重新拉了拉繩子,微笑地說道,“我準備下去了,你應該要繼續上去了。那麽就下次再聊。”徒手攀岩是一個十分消耗體力的運動,每個人都不可能長時間停留在一個點,那只是自尋死路。
安德烈點點頭,重新抓住了固定點,然後開始調整呼吸,“我過段時間應該會去美國一趟,不過暫時沒有想好,先過去夏威夷還是先過去本土。今年十二月歐胡島北岸的衝浪大賽,你準備參加嗎?”
“到時候再看吧,我還期待著回去之後能夠找到下一份工作呢。”藍禮輕笑地說道,兩個人對視一眼打了一個招呼,然後藍禮就開始放繩索,慢慢地下去了。
安德烈深呼吸一口氣,集中注意力,而後就再次開始往上攀爬起來,只見他像是敏捷的豹子一般,腳尖輕輕一蹬,以右手為支撐點,整個人就騰空了起來,左手舒展到最大化,抓住了斜上方的凸起,雙腳猛地收起,準確地踩住了支撐點,右手這才松開,然後抓住了旁邊的一條懸崖裂縫。
另一方面,藍禮卻在有條不紊地緩緩下降,禁錮在心頭一個多月的陰霾此時終於煙消雲散,雖然內心對表現派和方法派的困惑依舊在等待著解答,但“活埋”的陰影還是留在了身後。
抬起頭,看著不遠處的懸崖頂端,似乎那麽近,又那麽遠,今天他還是沒有能夠成功登頂。這就好像他的生活,通往演技夢想的道路,通往演技挑戰的世界,注定不會那麽平坦,這僅僅只是他遇到的第一個坎坷,藍禮不由有些熱血沸騰,迫不及待地想要迎接下一次挑戰,展開下一次嘗試。
這樣的人生,才不枉費走一遭。
嘴角帶著輕松的笑容,雙腳順利落地,藍禮開始解除自己的裝備,耳邊傳來熙熙攘攘的聲音,轉頭看過去,約莫五、六個人的小團體剛剛抵達這塊相對平坦的大岩石,看來,他們應該是又一批挑戰者們。
低頭留心了一下,藍禮注意到了他們手中繁瑣的工具,看起來更像是頂繩攀岩。
收回視線,繼續收拾裝備,“剛才的攀登十分驚險,雖然遺憾沒有能夠取得成功,但表現真的太精彩了。”旁邊傳來了一個友善的搭話聲,這十分正常,在極限運動挑戰過程中,即使是陌生人也樂於攀談,就就好像剛才的中年男子和安德烈,都是如此,“真是可惜了。”
藍禮笑了笑,“大自然的不可預知,這本身就是攀岩的魅力之一,不是嗎?”
“當然,當然。”對方呵呵地笑了起來,有些拘謹地撓了撓頭,“徒手攀岩難度真的太高了,我剛才看的可是心驚肉跳。所以,最後時刻的小小意外,就更加讓人遺憾了。”他露出了整齊潔白的牙齒,頓了頓,然後伸出了右手,主動往前邁了一步,“保羅-沃克(Paul-Walker)。”
金色短發,碧藍眼睛,燦爛笑容,眼神裡閃爍著熱忱和親切,仿佛那如同大海一般的眸子裡墮落了星辰一般。
保羅,出演了“速度與激/情”系列的保羅,現在已經在好萊塢擁有一席之地的保羅,卻絲毫沒有任何架子,真誠而坦然。
藍禮也伸出了他的右手,“藍禮-霍爾。”
“你是第一次嘗試徒手攀岩嗎?”保羅一邊說著就一邊搖頭,嘴角的笑容有些羞澀,“看起來就不是,這是我第一次嘗試戶外的頂繩攀岩,有些緊張。以前我都是衝浪的,但現在想要嘗試一些新的東西。”
“這是我的第一次徒手攀岩。”藍禮的嘴角也忍不住輕輕上揚起來,“準確來說,我兩周前開始接受訓練,三天前第一次上實際操作,今天是我第三次嘗試。”保羅瞪大了眼睛,一臉詫異的神色,毫不掩飾自己的吃驚,藍禮聳聳肩,“所以,你肯定可以做到。”
保羅這才意識到,對方是在給自己加油鼓勁,再次撓了撓頭,“呼,總是要嘗試一點新東西,不是嗎?大自然除了大海,還有山林和荒漠,我們了解的都太少了。”
“這是事實。”藍禮抿了抿嘴,“但我可不會認為衝浪是一件簡單的事。去年夏天我在黃金海岸,差一點就永遠地擁抱大海了。我很想向你展示一下雙腿的傷痕,但我覺得這好像太女孩兒了,所以我決定閉嘴。”
“哈哈!”保羅暢快地捧腹大笑起來,“那麽我最好還是不要展示我屁/股上的那個傷疤了。”
“下一次,下一次肯定有機會的。”藍禮戲言到,收拾好自己的裝備,背起了背包,“那麽,今天好運!”一邊說著,一邊告辭,藍禮轉身離開了這塊大岩石——現在已經有些擁擠了。
“祝你今天愉快!”保羅揮了揮手,揚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