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宗茂在外面養了個小的事，白芍早聽宗晢提起來，包括宗茂另外的孩子。

  但關泳媚在這之中的角色，白芍卻是一直不曾去猜度過。

  “這麽說起來，你媽其實也很可憐……”

  一個女人，把愛的男人當成了天。

  殊不知，這男人隻把她當成玩物，一點點把她的血和肉都吸光榨乾之後，轉身就扔了。

  “她啊，我也不知道該說她傻還是蠢。”

  提起這些，宗晢的口吻聽似漫不經心和淡然，但眼裡，卻不自覺地流露出自嘲和痛苦不堪的神色。

  白芍心疼他，拍拍他的手示意他不必再說下去了。

  “宗晢，算了，都過去了，再提只是徒添煩惱罷了。”

  宗晢把頭靠在她的肩膀上，好久好久，都不再說一句話。

  ……

  這天晚上，吃完晚飯，白芍便對白小鷺說，“小路，你爹地這幾天不太舒服，媽咪晚上要照顧他。”

  小丫頭沒有像平時那般熱烈的反對，而是爬到宗晢大腿上，小手捧著他的臉，從下巴一路認真端詳至發頂。

  “爹地，你是不是工作太忙，累著了？”

  宗晢的心房，被白芍的體貼和女兒的貼心烘得暖洋洋一片，下午被宗茂勾起的那些陰寒入骨的冷意，一點點被驅離出體外。

  “嗯，可能是……”

  對著天真可愛的女兒，他自然不忍心提那些豪門的不堪往事。

  她的世界，應該充滿陽光和希望，而不是像曾經的他那樣，滿目陰冷和權力爭鬥。

  小丫頭沒像平時那般鍥而不舍地追問，把小臉憐惜地把小臉貼到他臉上，蹭了兩下。

  “那你九點就去洗澡，洗完澡就乖乖睡覺，今天的簽名媽咪會幫我簽。”

  原來，小丫頭的作業簽名，今天輪到他了。

  “沒事，爹地幫你簽完名再睡也不算晚！”

  從鬼門關裡轉了一圈再逃回來的宗晢，不說大徹大悟，但對生活的態度，卻有了非常大的轉變。

  以前，他是個非常有計劃的人，二十歲那年就給自己訂了個十年大計，把自己往後十年的人生作了個規劃。

  可如今，他更崇尚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后天會怎麽樣，他再也不多想，隻願，能好好珍惜每一天的美好和快樂，當個及時行樂的人。

  他比誰都要清楚，生命無常，活好當下比什麽都重要。

  每個人，並沒有太多的明天可以肆意浪費。

  人生在世，每一刻都極為可貴。

  從嬰兒哇哇墜地，就帶了個倒計時器，每過一秒，這生命就少一秒。

  而他的那個倒計時，在他最意氣風發的時候，猝不及防地差點歸為零。

  因此，他比誰，都更要珍惜與白芍和女兒開心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

  可白小鷺卻有點不依不饒，“爹地……你不能這樣，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小丫頭雖然年紀還小，可她親眼看過白向東重病時的模樣，對生病有一種莫名的恐懼。

  而爹地，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僅次於媽咪和外公，所以，她是萬萬不能讓爹地為了她而生病的。

  宗晢見女兒不過因為白芍一句“不太舒服”便如此執著堅持，心裡既感熨帖又有點無奈，隻好抬眼向白芍打了個眼色。

  白芍比誰都清楚，宗晢並不是身體出了問題，而是心出了問題。

  現時的他，比起休息，大概更需要像小路子這樣渾身光能熱能爆標的小太陽，幫他把心裡頭積鬱了三十幾年的陰寒驅散。

  “小路，你讓你爹九點睡，他是睡不著的。等他幫你簽完名再去睡，好嗎？”

  白小鷺向來聽白芍的話，猶豫了一下，終是點了頭。

  獲得母女倆恩準的宗晢，如往常一樣在客臥陪著白小鷺做作業。

  宗茂的出現，勾起宗晢許多不願回想的往昔。

  那些陳年舊事，他一向不屑於提。

  但今天，他差點刹不住車，把曾經的那些種種全部告訴白芍。

  可到最後，他卻是忍住了。

  白芍曾經非常恨他，恨他自以為是地決定倆人的將來。

  但若他把過往那些全部告訴她，她心裡，大概只會剩下內疚和心疼。

  那些讓人痛苦不堪的過往，他一個人經歷過就夠了，他不願她再為此背上任何枷鎖。

  “爹地，這個字是一字多音嗎？為什麽我在字典裡找不到？”

  白小鷺的聲音，把宗晢拉回現實，他湊過去，拿了本大詞典幫小丫頭找到了標準的答案。

  白小鷺雖然答應了讓宗晢陪著她，但到底，還是擔心他的身體吧，她今天做作業的速度，比起往常還要快一些，等她把所有作業做好，還沒到九點。

  “爹地，你趕緊檢查一下，簽完名快去睡。”

  白小鷺像大人一般，神情嚴肅看著宗晢。

  “遵命，公主殿下！”

  在白小鷺作業部上簽上大名的那一刻，宗晢無比慶幸，自己，在小路子的成長期回到了她身邊。

  不然，等她長大，關於父親這個人，便完全是空白的一片。

  又或者，會像他一般，對自己的父親充滿恨意。

  “還在想以前的事啊？”

  白芍洗完澡出來，看見被她勒令早早上床休息的宗晢正靠在床背，膝上擱著一本兒童教育書籍，但卻隻翻開了封面，而他的目光，正茫然地望向虛空的遠方。

  宗晢的視線收回來，與她對視半秒，冷漠的眼眸才重新染上暖意。

  “過來……”他把書擱一邊，朝她招招手。

  白芍踢掉鞋子上了床，爬到他身邊，挨著他半躺著。

  宗晢垂頭親了親她的發，“我其實……很不喜歡去想從前的事……”

  “我明白，確實不該再去想了。”白芍攀著他的脖子，仰起臉在他下巴上親了親。

  “那些痛苦，都過去了。現在，你有我和小路子，其他無關的人，就不必想了。”

  宗晢垂下眼眸，對上白芍關切且憐愛的眼眸。

  她的眼睛，仍一如從前那般漂亮，而除了漂亮，她眼裡還有種能讓他心軟化的暖意。

  “是的，我有你和小路子，足夠了……”

  他喃喃說著，把頭深深地埋進她的懷裡，從她的體溫和氣息中，他似是重獲了生的勇氣及救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