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氏現時那些高層，不知還有幾個是真心實意願意為他賣命的。

  “嗯！是有點！”宗晢這回老實地點了點頭。

  白芍見他如此坦誠，便收起逗弄之心，低頭計劃了一下，便道。

  “等范姨明天過來，讓她和小路子熟悉一天，後天我就可以回去了。”

  宗晢自然知道白芍不會拒絕他，但卻沒想到她會答應得這麽快。

  “也不急在這一兩天，要不，等小路子上學的事定下來你再回來吧。”

  宗晢不是真要她立即回去幫他，他只是需要她的一個承諾而已。

  “沒事，可以邊上班邊找的。”

  白芍在國外過了幾年高強度的生活，回國之後也像陀螺一樣忙不停，早習慣了快節奏生活的她，這陣子閑得她要發毛了。

  “我找人了解了一下附近的學校，明天他會把這附近各所學校的優劣分析發給我，到時我們一起比較一下再決定。”

  宗晢雖說人在公司上班，但家裡和小路子事，卻一點沒落下。

  他這份心思，讓白芍很感動，只不過，這份感動，她並沒有刻意表達出來。

  而是，換了個話題。

  “對了，你媽好像消瘦了不少，精神也不太好。”

  宗晢與他媽媽的關系不太好，白芍一直是知道的。

  但白芍同樣知道，就算母子倆關系再不好，宗晢內心對關泳媚還是帶了些微妙的感情的。

  白芍的話，自然而然讓宗晢想起白天在公司的情景。

  “她和我爸到公司鬧了一下午，精神還行……”

  宗晢盡量讓自己的口吻輕描淡寫一些，但他交疊緊握的雙手，卻把他內心的糾結表露無遺。

  白芍側著頭仔細看了他幾眼，“她雖是和你爸一起過來，並沒說什麽難聽的話，看她的樣子，倒是真想見見小路子的。”

  以前，白芍是極討厭關泳媚的。

  她那時總想不明白，怎麽會有當媽的對親兒子這麽冷漠無情呢。

  雖然，她自己說不定就是被親媽拋棄的，但她寧願相信，她媽媽當年是迫不得已才拋棄她。

  但白天，她遠遠看著院子門外的關泳媚，那張臉上，堆滿了悲傷和愁苦。

  有那麽一刹那，白芍想到了竹淺影的媽媽陳靜。

  在L市那段日子，白芍聽陳靜提起不少從前的事，知道了竹淺影母女間的許多陳年舊事。

  許多時候，陳靜都在懺悔懊惱，說她從前太過懦弱，從而讓她倆女兒受盡苦難。

  陳靜當時說過一句讓她十分震撼且深深認同的話，“孩子的幸福與否，並不取決於家庭，而是取決於當媽的生活態度。只要當媽的堅韌不拔樂觀向上，兒女才有幸福的可能。”

  陳靜這聽似簡單的一句話，卻是耗盡了她近二十年的青春才領悟出來。

  這話，放諸於竹淺影姐妹倆身上，十分精準。

  放到白芍與白小鷺身上，同樣十分適用。

  白芍當時遠遠看著關泳媚那張臉，不期然地，想到了陳靜的那席話。

  “小芍，你怎麽還幫她說起好話來了？”

  宗晢不解地看著白芍，同時，亦想起江奇那番話。

  “可憐人自有可恨之處，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白芍回了宗晢一句名言。

  宗晢有些驚訝，明明該是他才更了解白芍，怎麽在這件事上，江奇反倒比他看得更清楚？

  “小芍，我媽是不是和你說了什麽？”

  宗晢懷疑，是不是白芍母女倆被老爸接回B城之後，老媽私底下和白芍聊過什麽。

  白芍搖搖頭，“沒有！”

  “那……”宗晢想說，你以前不是很討厭她的嗎，怎麽現在卻為她說起話來了？

  白芍抬起頭，目光追逐著奔跑的白小鷺。

  “並不是所有媽媽，都有勇氣和能力好好地保護自己的孩子。在自己的安危受到威脅時，選擇第一時間保護自己，大概，是懦弱者的通病。都說有媽的孩子像個寶，其實，是有個堅強獨立的媽，孩子才能是個寶。”

  在沒當媽的時候，白芍其實挺恨她親媽的。

  可在她有了白小鷺之後，她才慢慢明白，為人母親，所要擔負的責任，實在沉重得很。

  在撕心裂肺的陣痛排山倒海地湧來的時候，她把嘴唇咬得鮮血淋漓，才忍著沒把那句“太痛了，我不要生了”的賭氣話說出來。

  在白小鷺燒得一塌糊塗，而她在寒夜中攔不到車，咬著牙關抱起燙得像燒炭一般的女兒向醫院狂奔時，她心裡也想，“太痛了……”

  ……

  那種讓人稍一泄氣就想要放棄的痛，在懷了白小鷺之後，出現過無數次，每一次，白芍都要咬緊牙關強忍著熬過來。

  因為經歷過那種生不如死的痛，白芍才明白，那些沒熬得過來，在中途就放棄了的人，雖然可恨，卻也可悲可憐。

  白芍的話，讓宗晢也陷入了沉思，他的目光順著白芍的視線看向白小鷺。

  此時的小丫頭，大叫大笑著追著二哈身後跑，無憂無慮天真無邪地享受著她這年紀該有的放縱和張揚。

  宗晢一直以為，女兒這年紀，本就是這般的模樣。

  他從來沒有深想過，女兒可以這般笑這般鬧，白芍在背後到底付出了多少。

  正如她說的那樣，不是所有媽媽，都有勇氣和能力好好地保護自己的孩子。

  而他的小寶貝，很顯然，被保護得非常好。

  那是不是代表，白芍這些年所經歷的，比他所能想象的還要殘酷痛苦？

  “小芍，是我不好……”

  宗晢伸手摟著白芍的肩膀，試圖把人往自己懷裡帶。

  此時的他，無暇去考慮自己媽媽的苦衷，他只是再一次為自己曾經的自以為而陷入深深的自責中。

  白芍肩膀僵了一下，下意識想要掙扎，只是，當她瞥見他臉上痛苦的神情，心便軟了下來。

  她刻意放松身體，慢慢地倚到他懷裡。

  “沒什麽好不好的，每個人，注定都要受一些苦，你或我，或是小路，都一樣。”

  宗晢“嗯”了一聲，摟緊她，愈發地自責。

  “如果我……”

  白芍打斷他，“沒有如果的，與其花時間後悔，不如將精力用在當下，好好過好現在，以後就少點後悔和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