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的地點,是多倫多的一家中餐廳。
在一些小細節上,歐陽靖做得非常好,沒有直接問沼澤軍現在的住處,選擇的餐廳雖然是中餐廳,但和唐人街那種閉塞狹小的中餐廳不同,這家叫做‘唐饈’的中餐廳坐落在多倫多最繁華的金融區內。
有著中國特色濃鬱的名字,但老板和主管一級,全部是白人,周圍環境開放,在眾多寫字樓林立的高檔西餐酒店之中,完全不落下風。
至於這樣的中餐廳,味道正宗與否,這反而不是重點。
單獨見到歐陽靖,趙澤君的態度和之前完全不同,很熱情。
對龐元平不假言辭,而對論‘級別’和‘能量’還在龐元平之下的歐陽靖是另外一副態度,除了因為和歐陽靖是真正的老熟人之外,更多的原因,恐怕還是趙澤君吃軟不吃硬的風格。
吃軟不吃硬,是一種性格,一種風格,最重要的是,這是一種能力。
與之相對的兩個詞,一個叫做逆來順受,一個叫做惹不起躲得起。很多人動不動就喜歡說自己吃軟不吃硬,絕大多數敢這麽講的,還是因為沒碰到真正的硬茬子。
“趙總,昨天實在是不好意思。”歐陽靖苦笑著搖搖頭:“龐主席其實沒壞心,只是做事方法,和國內我們習慣的不太一樣。”
“我們”這兩個字,一下子拉近了雙方的距離,在國內混過的人,太知道統一戰線的重要性了。
“我和國外生意人打交道的不多,不過,我想西方的正經生意人,未必都是像他那樣吧。”趙澤君揶揄一笑,“你看看昨天那個場面,像不像拍電影,唐人街教父?”
“趙總,我說句實在話。”歐陽靖想了想,道:“要說順源公司百分之百和現代化企業一樣,不可能。不過據我所知,順源的確已經轉型了很多年,現在的生意都是合法的,龐元平是個有志向的人,希望能把順源帶向正規化國際化。”
趙澤君眼皮一翻,看了歐陽靖一眼,似笑非笑的說:“怎麽,今天來是做說客的?”
“談不上。在國內和你沒少打交道,趙總你決定的事,不是我有能力改變的。”歐陽靖搖頭說:“不過我覺得,和趙總你打交道,要講一個誠字。誠心,誠信。所以我也不想耍什麽心眼,有一說一。”
趙澤君知道他為什麽會有這種感受。
當年承業公司的敗落,固然是因為大勢所趨,但從細節來說,正是因為歐陽靖一次次自作聰明,搞風搞雨小花招不斷,終於惹毛了自己,才會施展雷霆手段,毫不猶豫的把他趕出國。
其實時候老趙自己也捫心自問,如果歐陽靖從一開始,就輸之以誠,尋求合作,自己會不會還做出同樣的最終選擇?
對於歐陽靖這個人,尤其是知道他的經歷之後,自己還是有幾分同情和善意的,恰恰是因為這幾分同情和善意,即便最後趕他出國,也為他留了後路,沒有趕盡殺絕。
“你這是在挖苦我啊。”趙澤君抬起一根手指虛點歐陽靖,半開玩笑說:“怨念很重嘛。”
“沒有這個意思,我心裡清楚,趙總你是給我留了很大余地的,冷靜下來想,我不但沒有怨念,反而心懷感激。”歐陽靖正色說。
“好吧,你既然要有一說一,那我就聽聽,你這個一,到底是什麽?”趙澤君拿起桌上的‘中國紅茶’喝了一口,微微皺眉,味道怪怪的。
“我是想把順源的情況,向你說清楚,避免有誤會。”歐陽靖道:“龐元平在加拿大政府裡,的確有一些比較得力的關系,違法的事幫不了他,但是如果能和大陸大型公司合作,是可以得到很多優惠條件的。順源呢,雖然有一些社團習氣,但並不是香江社團,龐元平身邊帶人,大多數目的是為了自身安全。你也知道,加拿大並不太平,順源不是社團,卻有其他的社團。”
“說完了?”趙澤君問。
歐陽靖想了想,點頭:“說完了。”
“本來嘛,我不想和你解釋這些,不過能在他鄉遇到,也算是緣分,有些話還是說清楚,正如你說的,不要引起誤會。”
趙澤君道:“你幾年沒回國,大約不知道我的澤字系現在發展到了怎樣的規模,歐陽,我明確告訴你,如果我有意進軍加拿大,我可選擇直接和加拿大政府去洽談,也可以通過我們中國的商業輸出,直接跟著商務部對外考察,參與到國家層面的接觸中。所以,無論順源公司是黑是白,龐元平有一些什麽樣的能量,和他合作,和他分享利益,我在經濟和政治上,都只會受損失。”
趙澤君用手指輕輕的敲了敲桌面,語氣溫和,卻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道:“歐陽,我是做生意,不能因為我們有舊,就去做一單明顯不合算的買賣。你說呢?”
我說,我還能說什麽呢?歐陽靖搖頭苦笑,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說明趙澤君決心已定,也說明趙澤君對他,同樣是坦誠相待。
人人都希望能得到其他人的誠心,可有時候,說真話卻又是會傷人的。
“歷史的過往果然不是那麽容易就抹殺的,可惜了,龐元平的一番志向。”歐陽靖搖搖頭無奈道。
“你之後有什麽打算?”趙澤君不經意的問。
“走一步看一步吧,歐美這邊階層已經定型,一夜暴富的情況很難複製,只能一點點積累,還必須建立在不犯錯誤的前提下。”
歐陽靖沉默了一兩秒,道:“總之,沒有特別好的機遇,發展很不容易。高科技和股票是條路子,可惜我不懂高科技,金融市場被當地集團把持的很死,中國人當高級經理人可以,想要在金融市場做大鱷,沒指望。”
“順源公司呢,到底誰話事?”趙澤君淡淡的問。
歐陽靖猛地抬起頭來,驚詫道:“趙總,你什麽意思?”
“你不要想太多,我對順源沒興趣。”趙澤君擺擺手,望著歐陽靖,道:“我只是覺得你是個人才,跟著順源太可惜了,早晚埋沒了你。如果你能離開,我倒是有條路子,不知道你願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