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澤君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很古怪，差點被噎著。

  這兩個人，說話怎麽大喘氣的。哦，我這頭頭是道分析了半天人家步步生蓮拍得怎麽怎麽垃圾，又是理論又是現實，說了一大堆塗抹星子橫飛，你兩在邊上也是聽得一臉崇拜，人五人六一本正經的頻頻點頭……

  最後給我來一句：人家成績很好。

  這不是打我臉，挖坑讓我出洋相嘛？

  怎麽不早說？怎麽不早說呢？

  瞪了他們兩一眼，老趙也清楚，朱向洋宋志東再惡趣味，也不至於有意拿自己開涮，既然這麽說，肯定有特殊原因。

  “步步生蓮口碑的確很不好，但是上線一周，點擊已經超過了一千萬。”朱向洋說：“而且根據數據分析方面得到的各種資料綜合判斷，這個點擊數量還在一直上升，上升的趨勢是呈現漲幅的。這部戲最後點擊總量，達到兩個億左右問題不大。”

  他這個話，就說明了幾個問題。

  第一，上線一周多，點擊量一千萬，這在在線視頻有史以來的歷史上是從未有過的好成績。當然，不能和NBA、西甲等等聯賽性質的相比，但比起一般的視頻、劇集，甚至是火爆電視劇轉播都要強。

  也就是說，打了個一個開門紅。

  第二，這個開門紅，毫無疑問是受到之前的宣傳影響的，不管好看不好看，最起碼前期宣傳搞得聲勢浩大，哪怕是抱著好奇的心態，也會有大批人點進去看一看。

  可‘點擊數量上升的趨勢，也呈現上升狀態’，就不太正常了。這個比較繞口的指標，說白了，就是越來越多的人在追看或者成為新的受眾。

  這就不對頭了。

  既然口碑那麽差，怎麽還會有這麽多人看。

  難道這些人都有毛病，喜歡受虐，或者都是抱著‘批判的態度’去看的。

  這未免說不過去吧，得有多閑得蛋疼？

  有這功夫，批判批判島國動作片，豈不是更身心愉悅？

  正常情況下，有可能出現所謂的‘口碑和受歡迎度’不相符，甚至背道而馳的情況。比如澤閱爆紅的一本網絡小說，鬥破蒼穹，火得一塌糊塗，被罵得也一塌糊塗，甚至有專家認為，這本書完全完全不配稱之為‘文學作品’，可在市場上，它偏偏橫掃所有榜單。

  因為網絡上存在‘沉默的大多數’，大多數人是不會主動跳出來發生的，所以所謂的輿論，未必能代表大多數；再者，對於某個領域的評價，往往來自於多個不同的領域和立場，就比如鬥破蒼穹，罵的人當中，很多一部分是為了催更，還有一部分，是壓根不懂網絡小說的所謂專家，或者被網絡小說搶了風頭的傳統作家。

  這些人的立場、觀點，天然就有問題，長了一個歪屁股，你能指望他有好嘴巴嗎？

  但是對於步步生蓮的口碑輿論調查，和網絡小說不完全相同。澤視的市場調查部門，有很專業的調查方法，和詳實的數據，理論上，可以代表大多數受眾。

  所以朱向洋和宋志東對此在疑惑之余，也產生了一份懷疑。

  這個點擊數據，裡面是不是有什麽貓膩呢？

  理論上，當然很可能，也很有必要。

  優酷的數據是優酷後台統計出來的，通過技術修改，太輕松了；而做高數據，看起來沒有什麽實際的意義，可絕對不是虛假繁榮，數據高了，將來各種版權就能賣高價，以後再拍，能拉來大投資，優酷的名聲也會跟著水漲船高。

  這和國內常見的電影買票房是一個道理。

  拍攝放忽悠觀眾，製作方忽悠資本，資本再利用手頭的影響力再去引導觀眾，大家忽悠來忽悠去，製造出虛假的繁榮，人人似乎都有好處。

  “這個話不能亂說，有證據嘛？”趙澤君問。

  朱向洋和宋志東對望一眼，朱向洋開口了，說：“我們查過，應該不是優酷自己做數據，而是背後找了一些專業的團隊工作室，在刷點擊。嗯，有點像電視劇買收視率的意思。”

  “趙先生，我們這次來是想請示後續工作的。”宋志東很隱晦的說：“同業競爭，此消彼漲，優酷既然敢這麽做，那可以預見，以後他們的數據，都難保真實，水分很大。澤視方面，在正常情況下，很難與之競爭，我們是不是也需要做一些應對？”

  難怪他們兩聯袂前來，今天的真正議題，就是來請示，要不要‘刷’。現在澤視還在企業孵化器裡，這麽大的決策，的確不是他們倆能擅自做決定的。

  趙澤君沉吟了片刻，沒有立刻回答。

  從本心來講，他不喜歡弄虛作假，但是市場就是如此，優酷開了個很不好的頭，這事只能騙騙觀眾，瞞不了業內人士多久。可以預見，用不了多久，不光是優酷，所有的在線視頻公司，恐怕都要走上這條路。

  同樣一部劇，明明你拍得更好，可人家刷了，各方面數據都要領先你，賺得比你多幾倍，你是什麽感覺？

  尤其是在現在這種情況下，澤視緊跟著就要推出屌絲男士網絡劇，數據上如果太難看，優酷很容易就能佔領網絡劇市場。

  刷數據、買收視率這種事，和網絡小說刷票還不一樣，是有可能弄假成真的。

  優酷這次刷數據，給趙澤君提了一個醒。

  他動不動就喜歡說後世怎麽樣後世怎麽樣，這一轉眼已經到了2011年第四季度，很多所謂的‘後世’，其實就在眼前。

  比如後世，互聯網的虛假繁榮，數據作假時代，似乎已經拉開了帷幕。

  這是一個很另類的大時代，數據的虛假繁榮，帶來了包括在線視頻在內，全網絡項目的虛假繁榮，之前百度、騰訊這樣的企業經過多年創業，才擁有幾個億的估值，然而在這個大時代裡，一個項目一夜之間就能估值天價，動不動出現幾個億、數十億甚至幾百億天價，錢變成了一堆數字。

  賺錢變得很容易，當然，冤大頭也越來越多，騙子和接盤俠開始博弈，人人都以為自己才是最後的贏家。

  這是一個靠著吹牛逼賺錢，靠著跑得快拿錢的時代，在氣球吹炸之前，似乎所有人都是贏家。

  “澤視草創半年多，尚屬稚嫩，用這樣的手段來做市場，見效快，隱患太大，不僅會埋沒了真正的好劇，還容易在內部產生隻重數據忽視內容的不正之風，最後受損的，其實是澤視本身。”

  趙澤君最後定了一個基調：“澤視的目標，或者說澤聯科的目標，是做百年老店，所以，目光要長遠，踏踏實實做事，不要去學這些歪風邪氣。”

  澤視當然不能自己去刷，趙澤君不希望澤視的高層從一開始就忽視內容，自己騙自己。

  可是，要論所謂的網絡工作室，趙澤君手下的軍團工作室，恐怕是國內最老資格，最專業的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