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走那幾個騙子是對的,立威,要能嚇得住人才行,你我這樣的人,總歸還是正經商人,有些手段對付有明面身份的人管用,能嚇得住。對付這些本來就活在陰暗裡的亡命徒,強硬手段反而適得其反。這些組織,倒是類似古代的江湖,有他們的一套行事準則,你手上沾了他們的命,不如讓他們欠你一個人情。老弟,你處事越來越讓人放心了。”
牛勝利說著,咳嗽了好幾聲,趙澤君倒了一杯水放在床頭,“不說這個了,我是來探病的。”
老牛病了,倒不是什麽大病,感冒發燒,一直綿延了一個多月還沒好,趙澤君最初還沒聽說這事,直到牛家小五,牛石頭的親媽給趙澤君打了個電話,請趙澤君有時間帶牛石頭去騎馬玩,暗中向趙澤君通了個氣,他才知道老牛病倒了。
“好端端的怎麽說病就病了,又不是大毛病,發燒感冒都治不好,這些醫生都白吃飯的?”趙澤君看了看老牛床頭的病例,皺眉說。
老牛卻是顯得有些淡然,揮揮手:“畢竟是年紀大了,身體機能下降,抵抗力降低。不像年輕人,這點小病都不用吃藥,硬抗幾天就扛過去了。”說著,搖頭笑了起來,“早知道,我就不該去研究什麽長生不老藥,該去研究返老還童。”
說起長生不老,趙澤君倒是想起了一個人,說:“一直沒見祁明塵,你生病,他有沒有什麽建議?”
“哎,他一直跟我說,讓我堅持練太極拳,一天打上半個小時,保證我氣血疏通,無病無災。我實在沒那個耐心,打了幾天就堅持不住了。”
牛勝利說:“倒是你,別仗著自己年輕就不在乎,有機會和他學學,動手這種事不需要你親自出手,打打拳,強身健體還是很管用的。”
趙澤君聽老牛的語氣和說話的內容,微微皺眉:“牛哥,你這一場病生的,人有點消極啊。”
“大概是真的老了。”牛勝利歎了口氣,“年輕的時候啊,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沒麻煩,沒對手。為啥?麻煩越大,好處越大,對手越厲害,乾掉他就說明我更厲害。可到老了,就怕出麻煩,一心想著把這份家業安安穩穩的交到石頭手裡,這一二年,除了長生藥業,德源集團和我,基本沒開拓別的項目。”
正說著話,那位曾經的秘書,未來的六嫂子敲門進來,端著藥。
“藥先不急著吃。”牛勝利拍了拍床,說:“你坐。”
小六看了看趙澤君,在牛勝利床邊坐了下來。
“本來呢,早就該把她娶進門了。”牛勝利笑著對趙澤君說:“可你也看到了,我這身體一年不如一年,這又得了一場病,誰知道啥時候就兩腳一蹬……”
“牛總,您別說這樣的話。”未來小六說。
牛勝利擺擺手,示意小六不要打斷他,繼續對趙澤君說:“所以我想了想,這事就算了,她還年輕,今年才28,大好青春犯不著糟蹋在我牛家。我給她開了個帳戶,趙啊,你今天在,她以後要是想從商,你就幫幫她。遇到什麽麻煩了,你能力范圍內的,搭把手。”
趙澤君又一次皺了皺眉頭,看看小六,點頭:“份內的事,沒的說。”
“行了,你出去忙吧。”牛勝利衝小六點點頭。
等小六離開了房間,趙澤君才咳嗽了一聲,有些話想說,又不知道該怎麽說。
“你是不是想說,我今天在交代後事?想說就說,我這個人,不想死,怕死,但是不忌諱談死。”牛勝利看趙澤君的窘樣,笑了。
“有那麽點。”趙澤君點點頭:“老哥,你不至於吧,今年60出頭,也就一場小病而已,怎麽這麽悲觀?”
“沒你想得那麽嚴重。我這身板我自己知道,幾年之內不會有大事。”牛勝利笑了:“我這輩子五個老婆,加上她,等於是六個,最對不起的,也就是她了,跟著我沒個名分。我想過了,不準備再娶了,但是我總得對她有個交代,剛才那些話,就是讓她安心的。”
“家裡的事,還好?”趙澤君想了想,問。
牛勝利看了他一眼,“我在的時候,都行。就怕有天我不在了。你近期有沒有大項目要幫忙的?”
“牛哥,你別想太多了,你自己也知道,你在,一切都OK。少操點心,把身體養好。對小六子,對石頭,甚至對我,對咱們這幫朋友,才是最大的幫忙。”
趙澤君說:“至於石頭那邊你放心,我在一天,他在一天。退一萬步,將來我混得再差,也少不了他穿衣吃飯,平安成人。”
“你這人吧,有時候心比誰都冷,有時候又是個熱血青年。”牛勝利說。
“拋開您這一層,他還叫我乾爸呢,全世界那麽多人,有幾個人能不為了錢,叫我爸的?老哥你自己說,你這麽掏心掏肺的為他考慮,還不就是因為他叫你一聲爸。”趙澤君笑了:“就衝這條,我也就得有個當爸的樣子。”
“嗯。”牛勝利深有同感,點點頭:“人活再久,都有死的那一天,死了就什麽都沒了,就希望著自己身上這點子骨血能傳下去,替自己活著,越老越覺得,這點子骨血,比自己的命都精貴。”
說完,指了指牆上掛著的蘇南省地圖。
“省外的能力有限,互聯網我不太懂,真正能幫到你的,除了那些關系,大概也就是房地產了。德源集團這些年攢了點錢,我準備能花的,都給它花出去,變成地皮。你得了空,在全省范圍內看,凡是覺得好的地皮,都圈下來。我來投資買地。”
“好我知道。”趙澤君回頭看了眼地圖,又轉過頭,說:“等你這次病好了,我陪你去國外轉一圈,看到好的酒莊農場漁場什麽的,買它一兩個,國外的產業,是能傳家的。”
“這想法好。”牛勝利點點頭。
趙澤君下午還有個會,看了看時間,準備要走,臨走之前,說:“牛哥,家裡的確沒事吧?要是亂了,我帶石頭住段時間?”
老牛眼睛一亮,盯著趙澤君玩味的打量了片刻,忽然搖頭笑了。
“這麽大個家,還能沒事?這幾十年,亂七八糟的事就沒斷過,還不是過來了,你真當老哥混了一輩子,能叫人隨隨便便給整治了?一段時間沒罵你,你小子現在牛逼起來了,我要是都穩不住的局面,你出面帶石頭住,就能穩住了?”
“得,當我沒說!”趙澤君嘿嘿一笑。
“老弟,放心吧,只要老哥我有口氣,這個家就亂不起來。真到沒要沒氣的那一天,該清理的,也早就清理了。有你在,多一道保險而已,等我死了,多個能給我燒紙的朋友,以後石頭多個引路的掌舵的長輩。”
……
……
從老牛那邊回來,趙澤君路上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不是子孫後代。
老牛關於子孫後代傳承的那番話沒錯,可趙澤君畢竟不到他那個年紀,即便理解、相信,也不會產生同樣的感受。
他想的是安全問題。
生意漸漸做大,都遇到國際騙子了,樹大招風,自己和家人的人身安全,的確已經該提上日程,作為一項重要的工作看待。
先是華陽集團內部換血,繼而是牛家內部水面下的暗流洶湧,也都不斷的提醒趙澤君,自己手頭要有一支過得硬的安保隊伍,能有那麽一小批,能豁出去,執行一些見不得光的任務,在關鍵時刻,用命來保自己的人,
牛勝利手下有,王炎手下應該也有,丁嵐手下絕對有。
“軍子,問你個事。”趙澤君拍了拍前排的軍子。
軍子從後視鏡裡看了趙澤君一眼,說:“哥你說。”
“你打算過將來嗎?單獨管一攤子事,比如軍團,或者更大點的項目?”趙澤君問。
軍子明顯皺了皺眉,又從後視鏡裡看了趙澤君一眼:“哥,你是要換保鏢了?”
“以後誰再說你傻乎乎的,我一巴掌扇死他。”趙澤君笑了起來,“不是換保鏢,而是加強。我想在身邊有一小批專業專職的保鏢,不隸屬於任何公司,而是真正的自己人,甚至是我培養起來的。這個工作量就有些大了,我怕你幾頭忙,精力不足……”
“哥我明白了。軍團方面,我盡快務色能接班的人。”軍子說:“我留在你身邊,專門負責安全。”
“你想好了,放你出去幹,和留在我身邊,前途是不一樣的。一旦放出去,只要你肯踏踏實實的乾,用不了十年,多了不敢說,上億的身家絕對是有的,到時候你也是一方響當當的人物。跟在我身邊,也許到老到死,你都是我的影子。”趙澤君說。
“我知道。”軍子點點頭,憨憨的笑了一下:“錢賺多少才算夠啊,有吃有喝,有瓦遮頭就行了。還是留在你身邊吧,不然我心裡不踏實,你真放我出去,說不準我還得闖禍。”
聽軍子這麽回應,趙澤君就沒再多說了。
上輩子,薑萱風光的時候,軍子在他手下並不算太顯眼,但冤死在牢裡之後,只有軍子一直在暗中為薑萱奔波平凡,籌劃報仇。
能力不夠,可以學,可以花錢彌補,但心思不正,再強的能力都沒用。
千好萬好,頂不過忠心一條。
趙澤君要的就是他這份忠心,這輩子,軍子的這份忠心給了自己,自己就多了一條命。
其實在計劃中,軍子原本就是自己選定的未來保鏢團隊領導者的唯一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