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除了子彈，伊拉克什麽都缺。”

  孫總點點頭：“至於缺水嘛，也是事實，不過還談不上水比油貴。這得怎麽看了，油畢竟不是生活必需品，水不一樣，到了關鍵時刻，一口水能救人命，一桶油呢？又不能喝，你說是吧？”

  大約是看出來了端倪，花二爺問：“怎麽，趙老弟有產品，想通過老孫出口到伊拉克？”

  “不一定是伊拉克，只要缺水的地方都行。”

  趙澤君說：“是這樣的，我手下有個毛巾廠，廠子裡擠壓了一大批毛巾，在倉庫裡堆了幾年了，款式太老，在國內市場賣不出去。剛才不是說伊拉克什麽都缺嘛，我琢磨著，毛巾它也是生活物資嘛，他們那邊又談不上追求款式花色的。孫總，你看呢？”

  孫總琢磨了片刻，微微點頭：“還真別說，我看行！毛巾這個東西用途太多了，不光是生活用品，必要時候還能當繃帶紗布，你可不知道，美國佬的軍用紗布有多貴！對對對，那地方還缺水，美國大兵也好，當地老百姓也好，毛巾啊、內衣啊這些東西，基本是一次性用品，用完就扔了，沒潔淨水源可以清洗嘛，消耗很大。趙總，你手頭到底有多少？”

  “具體我也說不好，幾個大倉庫裡全是，幾十畝地的毛巾。”趙澤君說了一個不倫不類的量詞。

  “得了，我叫手下辦事員來，等明天我跟你去現場瞧瞧。”

  “好，那我先敬你一杯。”趙澤君端起酒杯：“這事辦成了，我真得謝謝孫哥你，我那個廠子你不知道，全是殘疾人，以前的福利工廠，都快吃不上飯了。”

  “客氣了，騰訊股票那事，要不是你透風，咱們還被蒙在鼓裡呢。”孫總和趙澤君碰了個杯，一口幹了，說：“老朱你還記得吧，這王八蛋，嘴上建議我們觀望，自己早就下手，買了一大批，三塊7買進，4塊7賣了，兩個禮拜，白賺了小兩千萬。”

  “他做金融，賺的就是塊錢，我是準備長期持有了，不管它漲跌。為了千把萬，操不起這個心。”趙澤君臉上在笑，心裡卻想，老朱這個傻逼，估計用不了多久，腸子都能悔青了……

  “福利廠好啊，人力資源成本低。”花二爺插了一嘴，問趙澤君：“你那邊除了毛巾，能做小衣服嗎？就是那種情../趣內衣代工？”

  “暫時不行，人是有，沒設備啊。”趙澤君說。

  “設備我給你，我有幾個廠子在加工，他媽的用工成本太高了，工人又難找，一到用工荒，我訂單一大批，就是來不及生產。設備倒是有，沒人。”花二爺說。

  趙澤君想了想，說：“花哥，這個事先不急。廠子我才接手，各方面都還沒太捋順，等過段時間都安頓好了，我來找你聊。”

  “成，我等著你。”

  說起人力資源問題，花老二牢騷頗多，這幾年國家政策趨於完善，工人最低工資年年上漲，動不動就引起勞資糾紛，再加上高稅收，錢越來越難賺。

  按照他的說法，他現在純粹是在給國家打工，給人民打工。

  “花哥，你是公務員啊，給人民打工？”趙澤君開玩笑說。

  花二爺嗤笑說：“這年頭，資本家第一個公務員打工，第二給人民打工，我們才是真正的打工仔。還是老孫他們做進出口的好，純粹二道販子，這邊一塊錢拿貨，轉手那邊十塊錢買出去，沒廠子，自己一點風險都不擔。”

  “你這叫站著說話不腰疼。”

  孫總說：“你試試，幾十個集裝箱被扣在海關，一扣就是幾個月，違約金都賠死你！馬勒戈壁的，老子去年走海路，居然遇到海盜了，大炮對著我的船，隨時準備開火，美國佬軍艦隔著幾十海裡，愣是假裝沒看見，躲遠處瞧笑話，最後給了一百萬美金的過路費好說歹說才放過去。趙總，你說說，這年頭做什麽生意容易？”

  “投資政權啊。”趙澤君張口就胡咧咧，說：“等以後國內混膩歪了，咱們湊個幾十個億，去非洲顛覆他幾個小國家，開金礦去，自己當國王，什麽狗屁海盜，稅收，偷偷見鬼去，咱哥們就是天王老子。”

  “這想法好！”花二爺哈哈大笑，“得讓非洲人民，都用上老子的套，徹底解決非洲艾滋病傳染問題，也算是為人類做了個大貢獻！”

  ……

  花老二和孫總這個層次的老板，即有下流猥瑣的一面，又有比較高的眼光格局，見過大世面，跟他們在一起扯淡，山南海北還是比較愉快的。

  趙澤君喝得有點多，乾脆就在尚菏開了個包間休息。

  第二天一早，陪著孫總和他公司的辦事員，驅車前往星星毛巾廠。

  李然宋成被抓，即將開庭審判，星星廠前面的駕校已經搬空了，留下偌大一片場地，隨時可以擴建，廠子裡暫時沒有業務，工人們就躲在大活動室裡吹空調看電視，偶爾有幾個在廠子裡‘亂跑’的，看見趙澤君，一個勁地傻呵呵笑。

  鄒師傅帶了兩個負責質檢的工人，叫上倉庫管理員，打開了倉庫。

  “呦，這還真不少。”孫總大致看了一圈，對積壓毛巾的質量還是比較滿意的，至於款式嘛……打仗的地方，一次性用品，誰管款式花色？太花裡胡哨得，反而惹眼，容易吸引人注意，成為靶子。

  他對跟著他一起來的辦事員說：“小王，具體情況你統計下，按照慣例，出一個報表，我和趙總去辦公樓等你。”

  “好的孫總。”

  趙澤君叮囑鄒師傅，說：“孫總，王經理是咱們廠子的財神爺，你盡量配合王經理工作。”

  鄒師傅從今天一開始就有點晃神，這麽多年積壓下來的存貨，送人都沒人要的東西，前後幾任廠長，一點辦法都沒。這位年紀輕輕的趙總，接手廠子也就兩個月，輕輕松松就能賣了？

  “趙總你放心，我肯定配合好。”鄒師傅用力點點頭。

  “行，那你們忙著，跟工人們說，要是這批存貨能賣了，我給大家發獎金。孫總，我們去辦公室喝茶去。”

  “好。”

  泡了一壺茶，趙澤君和孫總一邊聊天，一邊就說起了中東那邊的情況。

  中東多年來戰亂不斷，和美國佬打，當地國家之間打，一個國家不同的部族之間衝突，政權交替戰爭，除了少數幾個相對穩定的國家，大部分地方就沒消停過，以至於多年下來，雖然盛產石油，但各類生活物資極度缺乏。

  尤其是伊拉克。

  “趙總，死人的裹屍布你知道吧？”

  孫總雙手用力張開，比劃了一個大概的大小，說：“就這麽大一條棉布袋子，二十美金！美國大兵自己用的，五十美金！美國佬死得少，伊拉克平民和薩達姆的士兵、反政府軍死得多啊。這要是打仗打個十年八年的，光是賣裹屍布，就能賺一大筆。”

  “美國國內的企業不來競爭？”趙澤君問。

  “怎麽不來？當然有競爭。不過美國畢竟是資本主義國家，利益至上，除了軍火和少量軍用物資，大多物資都是招標，質量過關的情況下，價低者得，你想想，美國佬那人力資源多貴啊，咱們國家是人力資源大國嘛。還有，客戶不止美國軍隊一家，當地政府、居民才是大頭，光是一個伊拉克就三千多萬人，總是要過日子的嘛。”

  “孫哥，你說日常用的毛毯、被子什麽的，能不能賣？”趙澤君問。

  “行啊，我不是說了嘛，只要是日常用品，都能賣出去。不光是伊拉克，整個中東，都缺水，說水比油貴，連洗漱的水都沒，那的確有點誇張。不過他們不像我們這邊，水不值錢，衣服毯子洗了又洗，那幫孫子有錢，你像毯子、毛巾，甚至比較便宜的衣服，很多情況下，還真就是一次性消耗品，需求量很大。”

  孫總給趙澤君遞了一支煙，說：“不光低端產品，連很多高端產品都是一次性的，中東貧富分化也很大。你看那些當地的酋長、國王出行，動不動就帶幾車皮的生活用品，為啥？穿了就丟！說我們是暴發戶，他們才是真正的暴發戶，自己都不清楚怎麽就忽然有錢了，有了錢，生怕哪天就被人奪走了政權，還不趁著有錢的時候，可勁的揮霍！”

  孫總大約是說到了興頭上，還向趙澤君透露了一個半公開的‘秘密’，他做進出口生意，進口的那部分，包括服裝。

  很多名牌，壓根就是中東土豪們當垃圾丟棄的，他派人從垃圾場按重量收購，洗洗刷刷，重新翻新下，當成新貨高價銷回國內。

  “哥哥跟你這麽說，食品這一塊你就別想了，哥哥自己在做，日用紡織品這一塊，只要質量合格，你有多少，哥哥收多少，價格絕對不比國內低。”孫總嘬了一口茶，“憑什麽這幫孫子一出生屁股下就有石油，一輩子吃香的喝辣的？咱們就該打他們的土豪！”

  “孫哥你這話講得太對了，這樣，我盡快重新組織生產。”

  整整一天時間，孫老板手下的王經理和鄒師傅才把積壓毛巾統計完畢。

  這幾年廠子裡斷斷續續生產的積壓毛巾，一共有200萬條出頭，除了少數由於保管不善和時間太久已經漚爛的，折算兩百萬條。

  “趙總，跟你實話實說，這批毛巾呢，的確年代太久遠了點，都快入土了，我買回去還得處理一下。價錢上，你得讓哥哥點。”孫總說。

  趙澤君呵呵一笑：“孫哥，這話就見外了，這麽說吧，這批貨，你不來買，我就扔了。咱們第一次合作，就當你幫我個忙，價錢上你開，我沒二話，合作得好，價錢的問題，以後再談。”

  “行，兄弟你爽快，我也不羅嗦了，一共三百五十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