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老師，給你添麻煩了，改天請你吃飯。”

  周媛媛通過關系，借用了建武市電視台的錄音棚，錄音棚的管理員是個四十多歲的大胡子，姓吳，一副滄桑藝術家氣質。

  來的路上，周媛媛就和趙澤君大致介紹過這位吳老師，聽說是音樂學院的高材生，可惜滄桑是滄桑了，這些年在藝術節卻沒什麽作為，一直在電視混日子，美其名曰音樂總監，主要負責音響設備調試，當年的同學有的成名成家，有的娶妻生子，吳老師四十出頭了，還是光棍一個。

  “沒關系沒關系，別客氣，都是同事嘛。”吳老師倒是蠻熱心，不光借用了設備，還幫忙找了三個酒吧駐唱歌手。

  三個人，背了三把吉他站成一排。

  趙澤君心想這年頭玩樂器的，就沒點新鮮的了？哪怕來個拉二胡的呢，都能吸引我的注意力。

  “介紹一下啊。這位是趙澤君趙總，在文藝圈裡趙總那是赫赫有名，這次趙總寫了首歌，需要找個合適的歌手來演繹。本來嘛，是想從香江四大天王裡找一個來唱的，不過嘛趙總一向願意提攜年輕人，這才把歌交給了我們電視台，讓我來選人。你們待會挨個進去唱。把最好水平都拿出來，好好把握這次來之不易的機會！”

  吳老師忽悠人的神情認真極了，配合上省台高大上的錄音棚背景，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樣，要是趙澤君再年輕幾歲，說不定都能信以為真。

  三個常年跑碼頭的酒吧歌手也許是真被唬住了，也許是故意配合吳老師，一臉受寵若驚，然後拿著曲譜到一邊準備去了。

  那邊三個人在準備，吳老師客客氣氣的給趙澤君泡了一杯茶，語氣頗有些謙卑了，說：“趙總，以後有需要，直接找我。電視台錄音棚空著也是空著，既然是媛媛的朋友，您隨便用！”

  趙澤君微微一愣，明明是我有求於他，怎麽他這個態度，反而像是在求我？

  恍然大悟，從包裡拿出一張購物卡塞過去：“吳老師，給你添麻煩了，以後還請多多關照。”

  “趙總，誤會了誤會了，不是這個意思。”吳老師連忙推辭，就是不肯接，還求助似得看了眼周媛媛。

  周媛媛抿嘴一笑，拉了拉趙澤君，小聲說：“我們吳老師想請你幫他量身打造一首歌。”

  “對對對！”吳老師趕緊接茬，先是歎了一口又長又粗，足以證明他肺活量遠超常人的氣，才說：“不瞞您說，我是專業學聲樂的，唱歌嘛，水平還算可以。可是說起創作，那就不行了。這些年自己也寫了些歌，都平平無奇。媛媛把這首‘2002年的第一場雪’拿給我，我一看嚇了一跳，這絕對業內一流水準！對了，我還聽媛媛說，以前的夏小姐和竹林風兩首歌，都是您的大作？”

  “拙作，拙作。”趙澤君硬著頭皮笑。

  “這要拙作，世上就沒佳作了！”

  吳老師說：“您別看我寫歌不行，可在圈子裡混了這麽多年，眼光還是有的！您這水平，要是願意當創作人，絕對紅遍全國！所以，我這才厚著臉皮，想請您幫幫忙，給我寫一兩首歌。說實話，我這把年紀了，也不想著當大明星，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實現我年輕時候的夢想，走在大街上，能聽到有商家放我的歌，我就心滿意足了。”

  趙澤君心裡好笑，心想滿大街都是你的歌，那和大明星有什麽區別？

  看了眼周媛媛，見周媛媛微笑著輕輕點頭，才說：“哦是這樣啊，要不吳老師，這首歌，您先唱一唱？反正給誰唱都是唱嘛。”

  “趙總，您見笑，這首歌，我還真事先唱過，可是我的聲線唱出來效果平平。我的聲音，更通俗一些。您既然找到我，那我要為歌曲的質量負責。”

  沒想到老吳還有點‘藝術家’的底線，趙澤君笑道說：“那反正來了都來了，趁著今天的機會，您先演唱一首，我也好根據聲音，量身打造？”

  “趙總，您答應了？！”吳老師面露喜色。

  “我盡力而為。”

  “好好好，多謝，我現在就來唱一首。”

  吳老師當場就唱了一首90年代很流行的李宗盛的凡人歌。

  聲音怎麽說呢，沒有很鮮明的特點優勢，但也沒有明顯的短板，的確是那種僅僅依靠嗓子很難紅的類型。

  “你們關系不錯？”吳老師唱歌的時候，趙澤君問周媛媛。

  “老吳人還行。”周媛媛做了一個略有曖昧，但不過分的動作：輕輕的用肩膀碰了下趙澤君的胳膊，偏過頭來小聲說：“你別看老吳自己不得志，不過認識不少圈子裡的人，麥田文化知道吧？老總和他是同學。”

  “那他怎麽不讓圈子裡的朋友幫他寫歌？”趙澤君意外問。

  麥田文化當然知道，他們宋總就是圈子裡很知名的創作人。

  “跟紅頂白唄，誰願意花功夫在一個落魄的四十歲中年男人身上？”

  說著話，吳老師從錄音棚裡走出來，搓著手有些緊張的說：“趙總，您看行不行，不行我再唱一首？”

  “挺好挺好，大飽耳福！”趙澤君比了個大拇指，說：“您別著急，我回去想一想。有消息立刻通知您。”

  “好。”

  說話的功夫，另外三個歌手已經準備好了，吳老師有變成了‘老師’，氣度十足的指揮著三個人魚貫而入，依次進去演唱。

  第一個，pass。

  第二個，pass。

  第三個，還是不滿意。

  三個人的聲音，趙澤君一個都沒看上。

  2002年的第一場雪，這首歌對於歌手個人感情投入的要求，其實還略略超過聲線本身，畢竟它是一首通俗流行歌曲，不需要太高深的美聲唱法。

  打發了三個歌手回去，吳老師一臉歉意的說：“趙總，要不然我再找找。”

  “好，您都留心，盡快，最好是找那種在感情上經歷過挫折……”

  本來是半開玩笑的一句話，可還沒說話，趙澤君眼前就是一亮：我操，感情挫折，這不是有現成的人嘛！

  那天去會所找小妞，小妞來之前，歐辰又是喝酒又是抱著卡拉OK嚎，回想起來，他的聲音，還真挺像這首歌的原唱刀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