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澤君原本沒準備出手買地,因此來的時候沒帶律師,得打電話回公司,調一個律師過來。
“那我就不陪你在這耗著了,山莊還有點事,改天你過來玩。”丁嵐說。
“丁姐,稍等幾分鍾。”趙澤君上前一步。
“什麽事?”
“到外面走廊說。”
趙澤君和丁嵐離開會議廳,來到廣闊的走廊上,找了個安靜靠窗的位置。丁嵐抽出一根煙,趙澤君幫她點上了,自己也點上一支,才問:“你和張書記認識吧?”
丁嵐猶豫了片刻,點頭:“認識,還算熟悉,他是市裡重點區的一把手嘛。”
“這個人怎麽樣?”趙澤君說:“我準備找他要點政策,他有什麽喜歡的?”
“你千萬別。”丁嵐搖搖頭:“張書記是白市長的得力乾將,今天白市長來就是給他捧場的。咱們這位白市長,水潑不進針扎不穿,說一身正氣嘛,未必合適。但是還真不搞邪得歪的,張書記也一樣。只要你能讓他相信,你的確能促進高新區發展,他會支持你的。”
“嗯,我知道了。”
丁嵐忽然瞪了趙澤君一眼,說:“上次找你要百度的股份,你一句這個真沒有,就把我給堵回來了。這次我在你項目裡,入點股唄,實際行動支持支持你。”
“這點小買賣,丁姐你也看得上?”趙澤君意外問。
“蚊子再小也是肉啊,我一個弱女子……”
“打住!”趙澤君哈哈一笑,說:“姐姐你要是弱女子,別人女人還活不活了,要本事有本事,要臉蛋有臉蛋的。這次算了吧,這個廠子到底要怎麽辦,我自己都沒想好。嗯,將來有眉目了,我再來請求你的火力支援,行不行?”
趙澤君本來是想答應丁嵐的。
這個女人長袖善舞,她的尚菏是建武市乃至蘇南省各方面關系的紐帶,有她加入,未來很多事都能輕松搞定。
但話到嘴邊,硬生生的打住了。
丁嵐和情況和牛勝利、王炎他們是不同的。
德源、華陽集團,有很強的社會關系,但並非完全依附在關系上,而是獨立的企業;
這個丁嵐到底是什麽背景,水有多深,水下有多渾,連牛勝利都摸不到底,自己就更不清楚了。
擁有社會關系和強大的‘朋友’,和完全從屬於某個強大的人,這是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如果是前者,趙澤君可以讓丁嵐入股,成為助力;如果是後者,趙澤君讓丁嵐入這一股,可能會為自己帶來天大的好處,也可能會引起天大的麻煩。
丁嵐深深的看了趙澤君一眼,紅唇微微開闔,衝他臉上噴了一口輕煙,幽幽的說:“嫌我麻煩是吧?”
“姐,你真香!”趙澤君嬉皮笑臉的說。
“滾蛋!”丁嵐把煙頭掐滅,“我先走了啊。”
“嗯,我送你到門口。”趙澤君跟上去。
“你們男人啊,一個個就知道虛情假意,平時嘴上跟抹了蜜似的,一動真格的,就都慫了。”
……
辦完手續,趙澤君和公司律師交代了一句,買星星廠的事暫時不要告訴公司裡的其他人。
拿出電話調出了王炎的號碼,手指停在播出鍵上,想了想沒打,而是撥通了牛勝利的號碼。
“牛哥,你事情忙完沒有,哦,我有點事想和你聊聊,嗯,好我馬上到……中飯,沒吃啊……他媽的區裡也真摳門,幾個億都賺了,不招待一頓中飯,好好,我現在來……幫我謝謝嫂子……”
星星廠不著急去看,廠子就在那,遲一天兩天的它也跑不掉。
倒是那個從頭到尾,沒說過幾句話的歐陽靖,讓趙澤君產生了很強烈的警惕。
野獸都有敏銳的直覺,趙澤君隱隱約約能察覺到,歐陽靖對自己有種不知緣故的敵意。
這讓趙澤君很不舒服,因為之前兩人從未有過任何交際,現在看來以後暫時也談不上任何競爭關系,對方初來乍到,為什麽要對自己這個在蘇南省還算吃得開的人有敵意?
按照常理,都是年輕人,有共同話題,歐陽靖初來乍到,想要站住腳跟,理應主動結交自己才對。
難道,這就是他結交朋友的方式?和三流韓劇裡似的,通過讓對方討厭自己引起對方的注意?
要不然,就是自己的直覺錯了,過於敏感?
對歐陽靖的信息了解太少了,幾乎可以說一無所知,根本無法形成有效的判斷,所以想找老牛聊一聊。
當然,找王炎更直接,但目前自己所有的關系中,牛勝利是最靠得住的盟友,唯一真正共同進退的關系,而老牛本人的根基和眼界,可能比王炎還要略高一籌,這不是能力問題,而是年紀和閱歷造成的。所以找老牛更合適。
牛勝利在建武市臨湖別墅區有棟獨立別墅,獎勵給牛石頭他媽,牛家小五的。
“你不去找王炎是對的,王炎也難,你這時候去找他,問歐陽靖的事,他不好做。”牛勝利大咧咧的靠在沙發上,叼著跟大雪茄,一隻手捋著頭頂幾根毛。
“吃點水果墊墊肚子,我再給你做到家鄉菜,你難得來,嘗嘗我的手藝。”小五嫂子端上來一大盆切好的水果,笑吟吟的放在趙澤君面前。
自從上次安全座椅救了牛石頭一命後,牛家小五對趙澤君那叫一個親熱,不知道的,大概還以為趙澤君勾引了小嫂子。
小五放下盤子,扭著水蛇腰離開,把客廳留給兩個男人說話。
“謝謝嫂子。”趙澤君衝背影咧嘴一笑,然後問老牛:“王炎和歐陽家到底什麽關系?我聽丁嵐說,現在外面已經有風言風語,王炎幫京幫人,和蘇南省本地幫打擂台。”
“那倒不至於,再說了,做生意,有什麽本地外地的,賺錢才是正道。”
老牛揮揮手:“王炎最早起家的時候,全靠著歐陽家在背後支持。尤其是歐陽靖的老爸歐陽德。他和歐陽德是戰友,一起上過戰場的那種。以至於很長一段時間內,外面人都認為王炎是歐陽家的‘家奴’,後來歐陽德死了,華陽集團一天一天做大,才沒人再敢說這種話。”
“哦,那說起來,歐陽靖才是王炎正兒八經的‘子侄’。”趙澤君說。
“王炎沒親兄弟,也沒結婚,他那些老戰友的子女,說是他的子侄不為過。”說著,眯起盯著趙澤君,饒有興致的打量起來。
“你這麽看我乾嗎?”趙澤君被盯得有點發毛,朝後一縮。
“我就一直不明白,王炎眼睛長在頭頂,很少能看得上誰,偏偏就對你小子青睞有加,你又不是他戰友家小孩,以前和他也沒什麽關系,為什麽呢?你跟我說實話,你真不是王炎的種?”牛勝利一本正經的問。
“真不是。”趙澤君無語。
“你說……咱們就是客觀討論一下啊,你別急……你說,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性,你其實就是王炎的私生子,從小寄養在你爸媽家,只不過你不知道罷了。有沒有這種可能性?”
趙澤君想了想,忽然很神秘的壓低了聲音:“牛哥,我忽然想到一種可能性!”
“啥?”牛勝利坐直身子湊上來。
趙澤君回頭看了下廚房,湊到老牛跟前,低聲說:“我是王炎的種,其實石頭也是王炎的種,歐陽靖也是王炎的種。王炎這些年到處下種,目的是把全世界優秀人才都變成他的種,然後統治全人類……”
“放屁!老子做過親子鑒定!石頭就是我的種!”老牛勃然大怒,扯著脖子吼了一嗓子。
小五從廚房探出頭,一臉懵比,像是受驚的小動物。
“沒你事……”老牛對小五揮了揮手。
“牛哥,以後再拿這屁事開玩笑,我真不樂意了啊。”趙澤君板著臉說。
老牛翻了趙澤君一記白眼,把雪茄從煙灰缸上拿起來,吸了一口,卻發現已經滅了。
趙澤君拿起桌上zippo鐺得一聲打開,給老牛點上了。
“好,以後不說,行了吧。”牛勝利靠回沙發上,吐了一口濃煙:“說正事,你剛才問我,我想先聽聽你怎麽看,你覺得,這個歐陽靖乾嗎要用不合理的高價買地?”
“在會場的時候,我腦子裡只是冒出了一些零星的片段信息,在來你這裡的路上,我仔細想了想。”趙澤君抬起頭,說:“有一點我可以確定,自我炒作。”
“嗯,你說說。”牛勝利點點頭。
“這招其實我也常用。”趙澤君自嘲一笑:“說得好聽,歐陽靖是過江猛龍,說白了,他就是一個外來者,在建武市幾乎沒有根基和關系,除了少數高層的人,誰認識他?在這種情況下,無論他做什麽,都舉步維艱。通過這次拍賣,他搖身一變成為建武市的地王,聲名鵲起,很多摸不清他底細的本地能量,會自然而然的向他靠攏,或者說,他有名聲資本,去結交本地的關系。”
喝了口水,繼續說:“歐陽靖的目的,就是當上新一屆的地王,在短時間內為他帶來很大的知名度,在利用知名度去結交人脈,說白了,舍了孩子去套狼。現在看來,這場拍賣會之後,全建武市有頭有臉的人,恐怕短時間內都會知道首都來了一位財大氣粗、背景雄厚的老板,這個目的,他達到了。當然了,從房地產角度來說,這塊地被炒成了地王,地皮成交價高,順理成章的,未來的房屋銷售價格就高,他並不虧。”
“這是你的感覺,還是判斷?”牛勝利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