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明然實驗室改造升級美伊小姐的這段時間，趙澤君又抽空和馬凱之喝了兩次茶。

  畢業後的馬凱之和上學時候容貌上雖然沒有太多變化，但氣質上能察覺到明顯的不同，整個人沉穩了很多。

  據說，這是專門練出來的，公務員考試的面試階段，這種‘氣質’能帶給考官非常好的第一印象。

  ‘同類’的印象。

  趙澤君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本以為馬凱之家裡不知道多深的背景，可以讓考試在他面前形同虛設，沒想到他真安安心心下苦工複習。

  即然已經畢業了，言辭之間，偶爾會有意無意的涉及到家族背景這個問題。

  馬凱之淡淡一笑，一筆帶過，但他對於為什麽要憑著自己真實本事，靠入公務員隊伍的解釋，卻讓老趙對這個曾經的同學高看一眼。

  在他看來，政治生涯的每一步都要穩打穩扎，任何一個階段的紕漏，在未來某個合適的時間段，都可能被無限放大，導致整個生涯的崩塌。尤其是進入公務員隊伍的這第一步，必須無懈可擊，否則之後的任何成績，都是建立在一個虛假的基礎上。

  不管馬凱之的看法正確與否，至少說明一點：馬凱之同學，有著很長遠的職業規劃，對他自己的政治生涯的期待很高，絕不是滿足於當一個小公務員，小領導的人。

  幾次聊天，兩個人主要的主要話題，都圍繞著蘇南省的經濟發展轉型。

  蘇南省是著名的能源大省，雖然不能和三晉這樣幾乎就是建立在煤礦上的省份相比，但蘇南省各類礦藏資源，尤其是煤炭資源豐富，在全國也是能排得上號的。同時，蘇南省也是全國的自然環境聖地，省內山水眾多，風光旖旎，自然景觀眾多。

  這就產生了矛盾，礦藏能源發展，必然會帶來環境破環，過度強調保護環境，實際上又會限制精致發展。

  而隨著工業化進程，蘇南省的眾多礦藏也瀕臨枯竭，在無法繼續帶來經濟利益之後，礦區成了一個大大的爛攤子，如何治理，如何轉型，成為放在蘇南省這幾屆領導班子的一個重要議題。

  白河市的礦區就是個例子，方圓幾十平方公裡，幾乎頂得上半個小城市的礦區，被挖得千瘡百孔，地陷、滲水、土地汙染隨處可見，汙染治理，礦區各個相關企業的生存，成千上萬礦區居民職工的就業安置問題……林林總總。

  趙澤君上輩子沒有參加過省裡的公務員考試，但是作為一個大學生，對公務員招考方面還是有一定的關注的。

  上輩子，從05年到08年之間，建武市、蘇南省的公務員考試的主觀題中，汙染治理，發展轉型，都是重頭戲。連續兩年的申論，一大一小，都涉及到這方面內容。

  趙澤君對馬凱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把後世那一套經驗改頭換面，結合自身的體驗，和馬凱之聊了很久。

  馬凱之聽得非常用心，有時候甚至會隨手寫寫畫畫，記下趙澤君話裡的要點。

  連續兩次，馬凱之都主動和趙澤君聊這方面的問題，趙澤君算是明白了，這位馬同學，對考試的動態和重點，非常的了解嘛，堪比自己這個穿越者。

  ……

  ……

  建武市年度城市規劃發展會議，是建武市每年年初的一個重頭項目，土地性質變更、審批、本年城市發展建設的大方向制定和執行情況，都是這次會議的主要議題。

  因此會議的級別也非常高，一般是市裡一把手牽頭主持，以前的計劃委員會，現在的發改委，國土資源局，工商、交通甚至公安等主要管理部門，以及各區縣的主要領導參會。

  前年，新上任的白濤嵩白市長在會議上，當眾否決了市委書記的規劃方案，很強勢的樹立了自己在建武市實際意義上的一把手地位，之後每年的會議主持人就換成了白市長。書記頗有些退居二線成為隱形領導的意思，在幕後抓一抓政法紀委工作，很少在參與行政和城市管理決策。

  今年的會議上，按照‘一把手末位發言製’，會議上，等所有部門的領導都稱述完了各自主管區域的工作後，白市長才開口。

  “同志們，城市規劃，是一個系統性的大問題，即是政治問題，也是經濟問題，同時還是科學問題，它直接關系到城市經濟的發展重心，地方的稅收，甚至是我們某些幹部的政績和提拔任用。就拿咱們市來說吧……”

  白市長抬起頭，看向會議桌前掛著的建武市規劃圖，手指虛點，說：“這幾年，城市的土地大批出售，商業用地和住宅用地，越來越多，而工業用地呢，剛才我聽的很清楚，從02年到04年，工業用地的增長速度，只有商業用地的不到三分之一，住宅用地的五分之一，勉勉強強和城市面積擴張速度持平。”

  頓了頓，看向在座的其他人。

  發改委主任咳嗽了一聲，接過話頭，說：“白市長說的沒錯，這幾年，土地價格增長速度比較快，商業用地，均價已經接近了50萬一畝，而住宅用地，隨著房地產市場一路走熱，更是屢創新高，連續出現‘地王’，，估計今年還會有更高價。相比之下，工業用地的價格就便宜很多，集中發展的工業區裡，也就幾萬塊錢一畝，有些零散的工業用地，甚至采用贈送的方式……”

  “水泉同志的意思我明白。”白市長揮揮手，打斷了發改委李水泉的話，笑道：“國稅地稅分開，出售土地，就成了地方稅收的主要來源，地方上要辦事，要發展，就要花錢，怎麽辦呢？於是就只能增加值錢的土地，是這個意思吧？”

  “白市長您說的對，是這個意思。”

  “所以我說，這是個很複雜的問題。”白市長點點頭，繼續說：“經濟上要照顧到，政府沒收稅，當然辦不了事。但是我希望大家也要想要長遠發展的問題，一塊土地，賣出去，40年，50年，70年，一次性收入，建武市也好，蘇南省也罷，甚至咱們國家，面積都是有限的，就這麽大，地早晚有賣完的一天，到時候怎麽辦？”

  頓了頓，目光在與會人員臉上掃過，說：“政府發展經濟，歸根結底，不是為了政府本身賺錢，我們畢竟不是盈利機構和公司嘛，為了什麽呢，為了創新，為了產生社會價值。為什麽我們要開發高新區，引進這麽企業，甚至把地皮送給他們使用，就是這個原因嘛。企業發展了，創造出更多的價值，繳納更多的稅收，這才能保證政府有源源不斷的收入，再去管理服務社會，形成良性的循環。財神爺你說呢？”

  被點到名，號稱是‘財神爺’的市財政局局長笑了笑，點頭說：“白市長，這點我非常認同，從長遠來開，培植一批企業，產生價值才是發展正道。不過……”

  他頓了頓，話鋒微微一轉，說：“企業發展，是需要時間的，所以短期內，賣地所得，還是地方財政的主要來源。”

  “我也沒有說不賣地了嘛，工業工地，用來生產製造；商業用地，是企業經營銷售；住宅用地，關系老百姓生活，三者都很重要。”白市長笑了笑，“所以我剛才還說，這還是一個科學問題，怎麽樣科學，合理的規劃土地，有計劃有比例的處理三者之間的關系，有大學問。我舉個例子吧……”

  白市長站起身，走到地圖前稍稍找了幾秒，在圖上一處點了點，說：“這塊地皮，對了應該就是去年那個2.5億的地王，規劃成住宅用地，我覺得就非常科學，為什麽呢？可以看到，它背靠我市最大的人工湖，周邊有大量的企業，在這裡規劃住宅用地，即能避免工業汙染，又能解決周邊企業員工住宿問題，一舉幾得，這就是科學的。那麽再說這裡……”

  說著，回頭看向開發區的張大春書記：“張書記，你們區有個星星毛巾廠是吧？”

  “對，以前是國企，殘疾人福利企業，現在改製成了私企。”張大春說。

  “我聽說了，改製之後，星星廠重新煥發了生機，不但效益非常好，確保了殘疾人福利，還解決了不少下崗工人就業問題，甚至把產品遠銷海外，這都是非常好的嘛，也證明了剛才我說的，企業發展，才能創造更多的社會價值。但是……”

  白市長呵呵一笑：“這個星星廠的位置，是不是值得商榷呢？博客中國大家都知道吧，有不少單位開設了官方博客，我個人也開了一個，不過不常上，秘書在打理著。最近啊，聽秘書反應，我的留言箱裡，收到了一批有關星星廠的投訴和舉報……”

  下面的張大春心裡咯噔一下。

  這是什麽節奏？剛才還在表揚星星廠，自己這個‘嫡系’還以為給市長漲了臉，正略略得意著，怎麽話鋒一變，冒出了舉報和投訴？

  還是來自於博客中國的舉報和投訴？

  趙澤君在搞什麽搞？！

  星星廠是他的，博客中國也是他的企業，這倒好，竟然有人在通過博客中國，告星星廠的狀，竟然還告到了市長那裡，還是‘一批人’在告狀！

  他這個老總，吃乾飯的？！

  作為嫡系，張大春其實很清楚這場會議的白市長的真實意圖：進一步調整城市規劃，涉及到某些程度的博弈，甚至需要從側面入手，敲打幾個人。

  但他萬萬沒想到，這一個竟然拿自己這個嫡系開刀？

  這是什麽節奏？

  難道星星廠真的發生了嚴重事故？！

  張大春冷汗差點都冒出來，星星廠這類殘疾人福利廠，有著天然放大器功能，同樣的事，在別的工廠是小事，在星星廠就是大事，在別的單位是大事，在星星廠，造成的影響就能捅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