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顧誠的身份，當然不會缺車。

  事實上他上次從京城來津門的時候，搭的李囯慶給他安排的SUV，就比劉菲菲家今天這輛小車要好一些。

  但這次他原本是打算從津門立刻回錢塘的，而他在津門並沒有生意，所以李囯慶才沒有多此一舉異地派車。

  事急從權之下，也只能接受劉菲菲、董婕拚車回京的邀約了。

  當天吃完飯上路，已經是深夜了。董婕和劉菲菲兩個妹子並排坐在後面，顧誠坐副駕駛，倒是避免了很多尷尬。

  不過如此情境，又有劉菲菲家雇的司機全程跟著小姐，顧誠倒是逮不到什麽開口的好機會，來解釋他那個善意的謊言了。

  只能先擱一擱，過完年再從長計議吧。

  從京津高速上下來、駛入五環的時候，已經過了午夜。劉菲菲便很是專斷地讓司機一定要送顧誠到目的地：

  “誠哥你明天到哪兒辦事？住哪裡？這麽晚你肯定打不到車了。我和董婕先送你到目的地吧。”

  顧誠想了想：“中關村。”

  半夜12點多的五環很空曠，司機一腳油門就殺到中關村，還熟門熟路帶到一家挺不錯的酒店，才把顧誠放下。

  顧誠在酒店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打電話，確認雷俊已經買好了飛京城的機票，上午11點就能到市區。他和“線人”傅勝約的是中午11點半，大董烤鴨見。

  這點時間差乾不了什麽大事兒，顧誠最近又累慘了，索性打完電話睡了個回籠覺，10點半才起床，洗了個澡赴約。

  大董烤鴨就是原先80年代開的國營京城烤鴨店，去年剛剛隨著世紀之交那一波“國企改製潮”改製。因為總經理、持大股經營者姓董，所以店名大筆一揮從“京城烤鴨店”變成了“大董烤鴨點”。

  改成私營之後，烤鴨的口味倒不見得上升，不過菜色確實豐富了不少。原先國營的時候只有烤鴨鹽水鴨幾樣吃法，如今連芥末鴨掌、火燎鴨心、法式鵝肝之類變著花樣的特色菜幾乎每個月都會推出一道。

  雷俊在金山數年，京城地界很熟，他認識大董的老板，留的自然是最好的包廂。

  顧誠到了沒多久，雷俊和傅勝也來了。寒暄介紹一陣，大家便很快熟絡起來。

  “這是我們顧總，不用介紹了吧。這是小傅，國信軟件派到周紅衣那邊合作的，也是年輕有為啊。”

  “幸會，幸會。”

  傅勝是個24歲的年輕人，搞互聯網行業不過3年資歷，但是看著非常精乾，又頗有執行力。

  而顧誠作為後世而來的穿越者，對傅勝未來幾十年的履歷也是有所了解的——這家夥跟著周紅衣從3722一直乾到361，再到後來的奇虎。老周得罪人太狠，打法太野路子，這個傅勝因為種種原因在3Q大戰前自立門戶，搞了另一個免費的“珂牛殺毒”。

  不過傅勝成立珂牛的時候，免費殺毒市場已經被周紅衣跑馬圈地佔光了，傅勝最後也沒討到好處，只是把珂牛倒手合並給了金山了，他本人套現了一筆之後出任CEO，接替當時已經從金山CEO的位置上離開的雷俊的班。

  顧誠對此人的了解，自然僅限於這些歷史提到過的脈絡梗概。但眼下的傅勝還不過是個24歲的碼農、項目經理，他功成名就之前的瑣事顧誠是一無所知的，自然需要重新審視和考察一下這個人才。

  用人第一步要考察的，除了才能便是人品了。所以寒暄認識之後，等倒飲料的女服務生一退下，顧誠就先問起了傅勝選擇和雷俊合作的原因。

  他不希望傅勝只是個單純的背主之人。

  傅勝顯然也知道顧誠的顧慮，微笑了一下，說道：“我是國信軟件劉總派過來的。顧總可能對國信軟件不熟，我這個老東家，就是2000年7月份跟投給周紅衣融資的那家。後來看著周紅衣打法有點野路子，”

  顧誠聽了，心中一凜，竟然有些羞愧。

  周紅衣做的生意，包括3722上網助手的捆綁劫持，那都是收保護費類型的。當時最早的表現形式就是劫持全國網民打開IE瀏覽器時的原始主頁。因為這是一個重要的流量入口，所以各大門戶和內容網站為了提高自己的曝光率，都會給老周的3722塞錢。

  這種活兒，就好比視頻網站的編J們給作品排推薦位——只要有權力的地方，自然有XX交易。公對公走官帳10萬才能拿下的位置，說不定私下給老周個人8萬就拿了呢？

  所以3722的關聯交易……可想而知。

  他背後的那些最晚入坑的風投股東們，深受其苦。這種本來就灰色的生意，太容易轉移營收收入了。

  不過這些顯然都不是導致顧誠產生“羞愧”這種情緒的主要原因。

  主要原因是：國信軟件是前年7月份進場的！

  那一次，正是剛剛謀求原始積累的顧誠、主動找上周紅衣幫周紅衣刷高流量數據多騙估值的！換句話說，顧誠當初還是這樁事兒的“同謀”呢。

  幸好，傅勝是國信那邊派來的人，所以周紅衣不會傻到在對方面前露底“我在你故主入場前曾經造假騙過他”，因此至今傅勝還不知道這樁諱莫如深的內幕。

  顧誠終究是臉皮不夠厚，稍許平複了一下略微慌亂的心情，喝了兩口玉米汁，他才成功暗示自己：“這是應該的，人家本來就是金融界、投資圈的圈內人。看不出我主導的流量造假，那也是他們技不如人。”

  這事兒雷俊是知道內幕的，也理解顧誠的尷尬，立刻岔開問題幫顧誠遮羞：“小傅，顧總這是已經信任你了，你還是長話短說吧，老周最近到底有什麽陰謀。”

  傅勝猶豫了一下，說道：“他最近……”

  ……

  顧誠和雷俊、傅勝在大董烤鴨密會的同時。

  中關村創業大廈，3722公司。

  號稱圈內攪屎棍的周紅衣，此刻正帶著兩個他真正的心腹，在會見一位東夷國的來客。

  “樸先生，合作愉快，咱就這麽說定了，營收收入給你分帳15%，‘熱血傳說’在華全部權益從此歸我——這個條件不比你墨墨跡跡的‘30%純利潤分成’差了，咱是爽快人，我也是為你好，免得到時候你再來算我利潤率，大家臉上不好看。”

  周紅衣說完，立刻有夷語翻譯把他的話翻給對面的國際友人。

  如果顧誠此刻在座的話，一定可以驚訝地認出：對面這家夥，正是四五個月之前，正式和顧誠翻臉的WEMADE娛樂公司的樸英冠。

  當時，樸英冠試圖從顧誠那裡拿“傳奇華夏區銷售收入的5%”作為“後續研發升級傳奇的技術服務費”。

  但顧誠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說他不值這個價。回頭顧誠就把這筆錢中抽出一小部分，給了對他死心塌地又花癡的女下屬車厘子，讓車厘子去招兵買馬完成傳奇的開發升級任務。

  反正2001年下半年的華夏國內，到處都是找不到工作的程序員和美工。車厘子本來就是傳奇的項目經理，完全搞得定這事兒。

  樸英冠被撕破臉之後，徹底一條道走到黑，先是試圖來一波短平快、和掌握顧誠部分出道前黑材料的S-M總監金英敏合作，以最快捷的方式威脅顧誠就范。

  後來金英敏在設局陷害顧誠時被顧誠華麗反殺、以“試圖強製猥褻幼-女鄭秀妍”的嫌疑逮到看守所裡接受了一個星期調查。最後雖然無罪跑出來了，但金英敏也就此被他背後的投資圈靠山拋棄，徹底滾出了娛樂圈。

  當時顧誠就想收拾樸英冠的。無奈樸英冠比較隱蔽，本人又沒做什麽犯法的事情，顧誠逮不到他什麽證據，也麽有名聲可言死豬不怕開水燙——所以暫時還真下不去手。

  當然，正式給人治罪搞臭，肯定是需要證據的。但有些擦邊球的打擊，只要上頭有人，哪怕沒證據也能惡心惡心人。

  顧誠知道當初金英敏的幕後合謀者是樸英冠後，自然會把這個信息捅給權順虞——金英敏對顧誠下黑手的時候，好歹要防止誤傷權寶雅，畢竟權寶雅是S-M公司的台柱子。而樸英冠當初內心完全沒打算留手。

  權家人自然會痛恨樸英冠。自從10月份外通部潘次長成功升任部長級的巡回大使一職後，權寶雅的父親也順利調到了文化室對外交流處處長。

  然後樸英冠的WEMADE公司幾乎每個月都會遭到莫名其妙的突擊檢查、和諧。

  別人家做出來這種血腥尺度的遊戲隻被R13，到了WEMADE家就會R19。樸英冠在國內僅有的盈利生意，在來自文體部若有若無的官方打壓之下，也漸漸崩壞了下來，資金日漸捉襟見肘。

  不過，日子再難過，樸英冠好歹忍辱負重逮到了四個多月空窗期，好歹把山寨版的“熱血傳說”重新開發出來了——這是樸英冠報復顧誠的最後一根砝碼。

  這玩意兒當然不可能通過華夏的文化部和版署審核，自然也不存在合法運營的可能性。只能是到華夏找個實力深厚、有廣大灰產渠道的合作方，把大頭的好處讓給國內的代言人。

  然後，就機緣巧合找上了同樣和顧誠有過節、下線分部嚴格吻合“傳奇”官方渠道的周紅衣——幾乎全國的盜號賊集團和掛馬集團都是周紅衣的下家。所有這些人都會用支付寶交易盜號裝備、賣完後立刻把錢轉出來。所以傳奇官方把網絡鋪到哪裡，周紅衣的這些下家們也會跟到哪裡。

  樸英冠來找周紅衣做山寨私服的總扛把子，算是找對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