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柱、濃煙、怒吼的炮火、俯衝的艦載機,亂七八糟的畫面在眼前一閃而過。
驀地睜開眼睛,蘇顧扶著生鏽的鐵柱,彎下腰喘氣。
歷史在眼前重演,若是以旁觀者的身份還好,偶爾會完全代入不知道誰的視角,軍官、水兵、損管……這時想要往周圍看都做不到。
記憶中最後一幕來自不知名的飛行員,眼前先是一片藍天,陡然艦載機開始做翻滾動作,畫面旋轉。最後整架艦載機撞向了不知道什麽航空母艦的飛行甲板,頓時眼前一黑。
瑞鶴離開了倉庫了,跑去安慰自己的姐姐——只是你的運氣差,不是提督不喜歡你了。
小蘿莉更不指望守在倉庫邊了,早已經不見蹤影。
列克星敦還有事,薩拉托加沒有什麽耐心。
無非只是建造罷了,又不是病危。
這時僅有聲望盡職盡責守在倉庫,作為女仆長,縱然等待再無聊了,她也可以耐得住性子。當誰膽敢在倉庫中大聲說話或者跑動,不論大人、小女孩全部都不例外,統統請出去。
發現蘇顧醒過來了,聲望連忙拿起早已準備好的毛巾幫忙擦汗。
搖搖頭,以便更清醒些,蘇顧問:“過去多久了。”
聲望掏出圍裙口袋中的懷表確認時間:“一半個小時。”
“無所謂多久了,又失敗了。”歎氣聲響起來。
事實上這並不是蘇顧第一次建造了,早先已經建造了好幾次了,然而全部以失敗告終。遠沒有當初建造約克城順利,醒過來便是修長健美的大腿。
作為出色的女仆長,聲望把水遞到蘇顧面前。
接過水杯,蘇顧咕嚕嚕一飲而盡,然後坐在聲望搬過來的椅子上。靠在椅背上,頭垂下去,一副筋疲力盡的模樣。
“我先坐一下。”
沒有耗費體力,身體其實不累,只是精神方面的壓力委實太大了。鋼鐵中的歷史和記憶給人的壓力太大了,尤其當不知道代入誰,爆炸又出現在身邊,震耳欲聾的聲音響起,感覺整個人像是破布娃娃在空中飛了起來。好多次感覺像是坐過山車,還是爬到最高處衝出軌道的那種,又或者像是沒有綁繩子的蹦極,下面還是水泥地面。
休息了不短時間,當蘇顧想要起身繼續建造,聲望開口:“主人不如吃了午飯再建造。”
盡管屢次失敗了,然而蘇顧的心態還沒有崩潰,畢竟在事前已經數次毒奶過自己了,有了心理準備了……想要建造出戰列艦根本就是做夢,潛艇也不要想,有一個驅逐艦已經值得你樂呵了,你根本沒有辦法建造出誰來。
沒有立刻回答聲望,女仆長也安靜不說話。等了好久,蘇顧道:“既然已經這個點了,還是先去吃飯吧,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反正盡人事聽天命,已經刷了那麽多BUFF,還是建造不出,我也沒有什麽辦法。”
跟著聲望去了食堂,裡面已經坐了好多人,不需要女仆長去打飯,逸仙專門做了準備,豐盛又可口的佳肴。
“怎麽樣?”密蘇裡其實喜歡湊熱鬧。
蘇顧沒好氣回答:“還能怎麽樣?”
表情不說失落,遠沒有神采飛揚,身邊沒有看到新人,結果如何不需要多說。
已經完全適應中餐了,薩拉托加捧著大碗坐在蘇顧的身邊:“姐夫,你看到了什麽?”
抿抿嘴,蘇顧道:“那些畫面亂七八糟,剛剛還在艦載機上,下一秒就到了潛艇中,氣氛變得壓抑起來。我記得清楚的就是高高的艦橋,只是後來中斷了。如果跟著那艘戰艦一直下去的話,應該會建造出扶桑。呵呵,我的脖子還能夠再長一些。”
密蘇裡咬著筷子,她問:“只有這些?”
“隻記得部分,本來應該記得更多的,只是記憶變得模糊了。當那些鋼鐵的歷史和記憶重現在腦海中,完全像是做夢一樣,其實根本沒有辦法正常思考。”
蘇顧簡單把所見所聞說了,密蘇裡道:“你精神看起來還好。”
“當然了,我還能建造一百次。”
“沒用的,你是非洲人。”
蘇顧沒有氣急敗壞,相反氣定神閑道:“縱然誰都沒有建造出來,看看我的鎮守府,誰還敢嘲笑我?”
本來想要抬杠,密蘇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樣的鎮守府誰都比不了。
密蘇裡心血來潮道:“如果到晚上你都沒有建造成功,要不要我換一身衣服,然後把頭髮也拉直了,扮作衣阿華讓你高興一下。”
“衣阿華號目前還沒有在哪裡出現吧,什麽形象都不知道。還有你敢這麽做,我肯定找人打死你。”
這種惡作劇,一旦發現真相,讓人立刻從天上掉到地下,蘇顧自己想想都覺得可惡。當然他也知道密蘇裡做事很有分寸,不會開什麽過分的玩笑。若是小蘿莉,沒有那麽大想法,突然想做惡作劇還說不定。只是有聲望守在身邊,完全可以安心。
吃完午飯,列克星敦貼心問:“提督要不要先睡一下,休息一下。”
“這個時候了,哪裡睡得著。反正就今天了,建造不出來也就算了。”
再次來到倉庫,這次沒有像是早上跟著那麽多人了,不過蘇顧還是索取了擁抱,額外增加了列克星敦的。
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飲而盡,蘇顧一下捶在鐵皮上面……
無盡的黑暗後是光明,一眼便看到航行在大海的戰艦,沒有巨大的炮台,艦島和飛行甲板映入眼中。然而還沒能看清楚是什麽航空母艦,視角被迅速拉近,然後轉到一個艦載機飛行員的身上。
嘶啞的怒罵聲相當熟悉,視線中是越來越近的蔚藍海面。已經經歷過很多次了,心想會在貼近海面前拉升起來,然而這次直接撞進了海中,眼前再次一片黑暗。
老實說蘇顧不喜歡欣賞航空母艦的歷史,每每視角都會轉移到艦載機飛行員的身上。受不了那種一旦戰鬥,視角便旋轉的情況。
這次總算換做了旁觀者的視角,有兩個軍官正在身前,聽得懂他們在說些什麽。
“你要酒嗎?”
“給我一杯。”
“他們已經完了。”
“哈哈,剛剛損失了不知道多少架艦載機。”
“不止,我們至少還擊沉了他們一艘航空母艦,一艘驅逐艦,一艘油輪。”
“說起來,我們也沉了。”
明顯看到另一個軍官臉色的錯愕,又迅速反應過來:“哈哈,已經第二次了吧。”
“我們沉了,我們又出現了,我們是幽靈。”
“藍色幽靈。”
“我從陰影中降臨。”
大笑聲響了起來,漸漸的面前兩個拿著酒杯的軍官又開始變得扭曲,說話聲變得越來越小,最後只聽見一句:“明天有舞會。”
震耳欲聾在歡呼聲響起來,從艦載機上面爬下來的飛行員一臉疲憊卻掩飾不了興奮。
“我們復仇了。我們擊沉了瑞鶴,瑞鶴號航空母艦。”
此時在鎮守府倉庫外面,驅逐艦在打打鬧鬧,她們今天不用上課。
樹蔭的石桌上放滿了零食,有小餅乾、蜜錢、榛子、瓜子、蛋糕。赤城正坐在旁邊,與其說等待提督的好消息,或者說關心提督,她的主要目的為了好吃的。
“一直沒有動靜。”這是瑞鶴的聲音。
赤城咀嚼著蛋糕,口齒不清:“大概會建造出厲害的艦娘吧。”
時間越久越好,這樣代表出現的艦娘越厲害,越可能是主力艦。
作為教官在學院待了很久,赤城在學院見過很多次了。當那些新人提督去建造,短時間出來了,旁邊人立刻歡呼起來。縱然成功了,驅逐艦穩了。哪個提督花的時間比較久,大家這才擔心,這混蛋不能建造出主力艦吧。
當然也不是沒有可能,數小時過去了,最後依然迎來失敗的命運。曾經便有人待了近乎五小時多最後一無所有,能夠看到他想要殺人的表情,以及聽到他撕心裂肺的哀嚎聲在整個學院響起。
“我的提爾比茨。”
“只差一點了,本來我能夠建造出提爾比茨號。”
瑞鶴想要進倉庫看看,但是害怕打擾到蘇顧,她問:“你說能夠建造成功嗎?”
赤城又拿起蛋糕放進嘴中:“不知道。”
“不要吃了。”瑞鶴難得不爽看向赤城,平時覺得吃貨很可愛的。
端莊早沒有了,赤城無所謂回答:“就算不吃,我也不知道。”
“你就不關心提督嗎?”
“都沒關系。”赤城反問,“瑞鶴,你希望提督能夠建造成功嗎?”
瑞鶴雙手抱住後腦杓,她回答:“多少給個吧,省得他不甘心。”
“不誠實的瑞鶴。”赤城微笑。
瑞鶴齜牙咧嘴搶走赤城面前的蛋糕,她吃了一塊,然後站了起來,終於下定決心:“我想要去看看。”
“去吧。”赤城很清楚沒有那麽容易打斷建造過程,只是往往大家都很小心。
瑞鶴眼角余光瞥到一個方向,剛好看到薩拉托加看過去,她收回視線推門進了倉庫。
薩拉托加正跟普林斯頓說話,看到瑞鶴進了倉庫,她也跟了進去了。
倉庫裡面,薩拉托加看到瑞鶴和聲望說話,沒有什麽奇怪的對話。隨後她從倉庫裡出去,重新回到普林斯頓身邊。
還帶著兔耳發箍,普林斯頓問:“加加姐,有什麽發現?”
“沒什麽,姐夫閉著眼睛,手放在生鏽的鐵皮上。”
普林斯頓好奇道:“不知道提督看到了什麽?”
薩拉托加道:“如果我們也可以一起就好了,拉住姐夫的手就可以和姐夫一起看到過去的歷史,肯定很精彩。”
她們沒說幾句話,陡然有什麽聲音從倉庫響起。坐在比較近的地方,瑞鶴率先衝進去,然後是薩拉托加,赤城慢悠悠起身。
瑞鶴先看到站在鋼鐵上面的少女——
白色發箍,耳邊別著藍色羽毛發卡,亞麻色的長發披在身後。
一張精致的俏臉似曾相識,表情卻更冷峻一些。
披著帶兜帽的黑色披風,紅色裹胸搭配利落的黑色長袖連衣裙,手上戴著白色手套,還有好一雙黑絲長腿。
卡在腰間的機械臂連著修長的黑色飛行甲板,總之一身打扮像是埃塞克斯。
然而一手拿槍一手拿著彈夾的少女,有著埃塞克斯絕對沒有的帥氣。
有一種如臨大敵的感覺,瑞鶴推了推身邊的薩拉托加,問:“誰?”
“不知道,反正不是姐姐。”
與此同時,蘇顧睜開了眼睛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