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覺悟

  暮娜做了什麽？

  簡而言之，背叛和欺騙。

  但說是叛徒又有些過頭，她沒那個狠氣，所作所為只能算個半吊子。

  簡單的說，就是蛇鼠兩端，想背叛沒有誇出那條線，想忠誠又管不住自己的手和心。

  前段時間，在角城政權混亂的時節，角城的各位大佬為了城主的位置明爭暗鬥，也很自然的牽扯新冬妮婭城的各方勢力進場了。

  甚至羅夏本人，都曾經作為代理人會見各位候選者，並拿出了作為重要參考的報告，當時可真是累的他夠嗆。

  在看人方面，羅夏的能力甚至比讀心術還要過分，沒有人能夠在他面前隱藏真正的政治理念和觀想，而拒絕和他見面的被當做心裡有鬼的，直接被踢出候選名單。

  但即使如此，那些候選者的個人資料看的讓人頭大，裡面真的找不出幾個好貨。

  能力出色的往往是民族主義者敵視外來者，沒有敵意的往往一團漿糊扶都扶不起來，過於自私自利的誰都不放心，誰知道他什麽時候會賣身出價更高的邪神或外來者。

  結果就是各方教會在猶豫之中反覆斟酌，即使已經確定了候選者名單，依舊考慮考察考慮考察……..邪神就來了。

  嗯，沒毛病，一如既往，舊毛病沒有解決，稍微拖一下，新的毛病又來了。

  再加上那個率領艦隊襲擊新冬妮婭城的角城高層，還有兩個城市一系列新協約，這事情就耽擱下來了，

  讓人覺得滑稽的，就是新冬妮婭內部甚至隱隱約約有了共識——“就讓角城維持現狀吧，這樣亂下去對我們比較好。”

  這從一個側面體現了哈萊特荒原上的現實，角城的新任領袖，新冬妮婭城不僅可以插手，還隱隱約約有決定最終人選的能力……對比一下五年前角城一家獨大的場景，還真是讓人感觸良多。

  外人不乾預，處於微妙平衡中的角城軍閥、政客們很難確定最終的勝利者，誰都不是傻子，拚得太狠只會便宜外人。

  但如果角城依舊長期處於半分裂半內鬥狀態之下，新冬妮婭城會更加的安全和富裕（比爛的勝利者），而吃虧的很自然是角城，連帶遭殃的，還有角城的西摩人居民。

  在內心的陰暗面，艾希人的諸教會期待這樣的發展，源源不斷的移民會給新城帶來新的血液和無止境需求的勞動力，而角城越發混亂的局勢，也會讓新冬妮婭城的西摩人越發安心，越發覺得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

  但有人看不下去了，沒錯，就是她——前聖女暮娜。

  作為所有西摩人曾經的精神領袖的瑪莎的選定接班人，暮娜從小都是以一個種族領袖的身份要求自己，始終以聖母精神關愛自己每一個族人…….也就是俗稱的天選之子，鍵盤王者龍傲嬌。

  偏偏她的運氣實在有些差，之前更是一度淪為了戰爭奴隸，雖然在老城主的護持之下沒有遭受什麽厄運，但羞辱和榮譽的損失卻是極度慘重的。

  這對一個政治人物來說，可以說的上是致命傷，也才有了之後的放逐。

  她的眼界一直很高，甚至有些看不起平凡出身且沒有多少遠大抱負的羅夏，而站在西摩人未來領袖的高度，她更是一直有些敵視外來者，雖然她小心隱藏著，但又怎麽可能騙過羅夏。

  這種政治理念，似乎和瑪莎、老城主的觀念有些相違…….其實，這才是正常的年輕一代的政治理念。

  畢竟，作為這片荒原的主人，很自然的會有天老大我老二的心態，老城主和瑪莎都曾經有過這種政治理念，只是在遊歷了艾希人的城邦，深度了解了他們的文化和理念之後，才確定了共存、融合的發展路線。

  不客氣一點的說，就是“差距太大，肯定打不過就投降吧，至少能夠少受點罪”，但若是細化一下，聽起來卻比較像樣：

  “對手領先你好幾個時代的文明，完全沒有打的過的可能，而且對手的文化包容性強，且需要我們的人力資源，他們人少天然需求我們的加入，這是一條共存雙贏的路線，並不存在誰吞並誰，更何況，按照艾希人的文化理念，我們本來就是同源的血脈兄弟。”

  這樣的思想，在老城主和瑪莎眼中，是最符合現實實際的發展路線。

  但在沒有接觸到艾希人城邦、文明的新生代眼中，就顯得異常的保守和膽怯了，保守派的政治觀念在各種場合被激進派嘲笑攻擊。

  只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激進派的代表西迪恩死了，保守派的代表聖山派系則是徹底融入了西迪恩城，艾希人的文化、城邦越發興盛，看起來已經是保守派的全面勝利了。

  在這個關鍵時刻，人在保守派，心在激進派的暮娜，卻采取了極其不理智的行動。

  作為遊戲教會在角城的最高負責人，她手中的力量不少，在新冬妮婭城董事會確定“維持現狀，不干涉角城城主人選”的方案的時候，她看不下去角城的繼續混亂，用遊戲教會在角城的力量，私下進行了行動。

  她選擇了一個對象進行投資，用遊戲教會的輿論工具為其造勢，甚至還放出了消息，說新冬妮婭城的人看重他，並將其視作了未來的角城領袖。

  不得不說，暮娜很聰明，艾希人那一套也學的很快，而這做法也的確取得了成效。

  誰都知道，現在這片荒原艾希人說了算，既然艾希人已經確定了他是未來的角城王者，他成功登頂的可能性很高。

  這個世界是很現實的，誰都知道順風人情的恩情不如雪中送炭，但大部分還是會選擇優勢的一方，而這些選擇本身，就可以造成平衡的傾斜。

  尤其是現在新冬妮婭城和角城剛剛簽了新約，角城在某種意義上徹底淪為了艾希人的附庸的時候，艾希的決定，就更加有分量了。

  短短一周內，那個本來就頗有實力的候選者的實力暴增，在各方面都迎來了投資者和政治投資商，真的有了幾分王者的姿態。

  結果…….羅夏被堵門了。

  莫名其妙的羅夏被二十人董事會質詢，為什麽遊戲教會會違反之前訂下的共識，擅自插手角城的內務和政治鬥爭，一臉懵逼的羅夏被各種證據、照片砸了個懵頭懵腦。

  這種行為讓遊戲教會很被動，羅夏本人更是超級難堪。

  而遊戲教會的宣傳工具，真的讓那個候選者接近登基的現實，更讓其他教會對遊戲教會和羅夏提高了警惕。

  很被動，異常的被動，羅夏當時就火了，而且他也猜到了是誰肆意妄為，誰會這麽傻。

  這些東西本來就經不起推敲，回去一查，果然如猜想的，暮娜就暴露了。

  羅夏很清楚的記得，這不是第一次，之前她私下插手過一次角城內鬥，被羅夏本人去警告了。

  這次趁著遊戲教會全力經營新冬妮婭事務，她倒是快刀斬了亂麻，生米已經煮成了熟飯。

  而她現在只是一擼到底，而不是直接處死，是因為她沒有說假話，那個人的確是新冬妮婭城各方勢力看好，是“欽定”的城主候選者。

  馮.貝因思，角城鋼骨兄弟會的老大，政治傾向是實乾家、革命家，並沒有對艾希人的敵視，相反還主動吸收艾希人的文化、技術，這是一個很實在的人，也是羅夏當初親自選擇的目標。

  他沒有明顯的政治傾向，但務實的他所作所為就和保守派高度契合。

  也正是因為羅夏的選擇，這個候選者才最終被20人董事會敲定，只不過由於事態的變化，新冬妮婭董事會的成員們對角城失去了干涉的興趣，這個計劃被無限擱淺了。

  很早的時候，遊戲教會就本來就對他有很多投資，甚至這個時候，他還以為暮娜是奉命而為，是真的要捧他上位。

  這不是最壞的結果，他真的上位的話，遊戲教會和二十人董事會也能夠接受。

  換個人選，蘇娜娜應該已經出動，親手取下了暮娜的人頭。

  但這依舊是一種背叛，羅夏本來以為她已經帶著一批人搞獨立，準備拿起屠刀來個大清洗，結果一查，才知道是假轉命令，其他人都蒙在骨子裡。

  這就很簡單了，清算她一人就夠了。

  暮娜也不是傻子，她也為自己找了退路，甚至私下勾上了鷹之冠這條線。

  她的想法倒是看起來很有說服力，在那個夜晚，遊戲教會和鷹之冠決裂了，遊戲教會算是從其友好聯盟轉到了敵對的光輝圖卷那一方，背叛者始終是最遭人記恨的，鷹之冠就算沒有報復的打算，也肯定有不滿和怨恨。

  在這樣的情況下，加上自己的奶奶瑪莎為鷹之冠效勞，就是看在奶奶的面子上，也會包庇自己，至少看到自己作為角城情報站的主管，腦袋裡面很多有價值的情報上。

  人情、利益，她都算的很清，卻沒有料到事態的發展會完全超乎想象。

  她的奶奶不僅沒有包庇她，甚至怒斥她的愚蠢和擅作主張，“我怎麽有你這麽愚蠢的孫女”、“你知道這種行為對我們聖山人代表著什麽？”、“你給那個人舉起屠刀的理由！”

  暮娜的想法是沒有明顯錯誤的，正常情況下敵對組織收留一個叛徒算的了什麽，暮娜這樣的情報主觀兼高層更是最有價值的叛徒，但她看錯了一樣東西，一樣見多識廣的瑪莎可以看得到，而暮娜這個關在角城的本地人是根本不可能看到的東西——新神教會之間的微妙關系和底線、

  作為競爭者，新神教會之間鬥的很厲害，但不管怎麽說，在艾希他們都是盟友，有艾希各位主神進行監督，明面上的相互殺戮是禁止的，有些行為是可以做的，有些東西卻是一點都不能碰的。

  收容對方的背叛者，就是底線之一，要不這競爭關系真的很容易演變成你死我活的敵對關系——“你居然敢包庇殺了我兩百人的叛徒！”、“你在我內部插入奸細就算了，破壞計劃還害死我們的朋友”。

  尤其是一段時間，不少教會互相派遣間諜，最終的結果往往是兩個教會徹底成為死敵，雙方在兩個世界進行你死我活的殘殺，情況一發不可收拾的背景下，這條規則已經逐漸化作鐵線了。

  這無疑是無法明說的潛規則，由於新冬妮婭城沒有叛徒的土壤，之前沒有發生過類似的事情，而對一般群眾進入、退出教會，選擇其他艾希人信仰更是相當的放任自由，本地人根本無處了解艾希人對叛徒的痛恨和不屑。

  當然，潛規則這種東西，遵不遵守還是要看個人、教會實力的，如果差距太大的話，不遵守規則也很正常——他隨手都可以滅了你，為什麽還要和你講規則講道理看，你想要投訴？先逃過滅口再說吧。

  如果是前兩年，甚至前兩個月，鷹之冠真的有可能接納暮娜，遊戲教會再氣憤也不可能為了這個人和鷹之冠翻臉。

  可惜，現在遊戲教會已經是董事會排名第五的大佬了，已經不是那個吊車尾的弱雞了，就是鷹之冠，也不敢不會無視遊戲教會的意見。

  尤其是現在新冬妮婭城的高層是2比2平衡的時候，遊戲教會這個第五，手上可是捏的決定勝負的一票。

  於是，很自然的，遊戲教會還沒來得及反應，鷹之冠就把一臉懵逼的暮娜打包送回來了。

  在這個事件之中，遊戲教會並沒有損失，相反獲得了馮.貝因思的感激和信任。

  但背叛已經發生了，就不能因為其沒有危害視作不存在，否則忠誠豈不是太過廉價和愚蠢？

  所以羅夏來了。

  微笑著他，其實心情也的確不錯。

  瑪莎沒有說錯，“你給那人舉起屠刀的理由”，羅夏等這個機會很久了，久的自己都沒有抱什麽期望。

  現在，算是暮娜給自己送上的一份意外驚喜。

  “對了，我們教會的最強騎士成功完成了神降，她將對我們的軍事機關、戰團進行整合，薩莉亞小姐記得配合一下，迅速完成你手上那幾個戰團的交接吧。”

  羅夏笑著說出來的東西，卻讓在座的三人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薩莉亞作為神殿騎士，是教會內部軍方的高層和核心骨乾，也是整個聖山派系的軍權、武力的掌控者。

  本來，作為純粹武人的她就對政治沒有什麽興趣，但這種態度本身羅夏也很喜歡，在當下的環境下，她也就是最適合站在軍事高位上的人，換成暮娜的話，羅夏根本不會答應。

  而不管誰擔任遊戲教會內部的軍事長官，考慮到內部的高比例西摩人，也的確需要薩莉亞這樣一個副手來幫忙，她的位置一直也很穩，手上幾個西摩人戰團都訓練的很不錯。

  但現在，形勢已經變了，羅夏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作為暮娜背叛的代價和懲罰，聖山派系必須交出所有的兵權”。

  林恩的降臨，或許只是一個借口，但也的確是一個非常適時而恰當的借口。

  瞬間，暮娜的臉色蒼白起來，她總算知道奶奶說“你知道這對聖山人意味著什麽”的時候的憤怒和絕望了。

  愚蠢的她，在最不恰當的時間做了最不恰當的事情，親手把“對聖山派動手，甚至打散重組”的理由交給了等候良久的羅夏。

  此刻，一點都不著急的羅夏，把注意力投向了美味的糕點，耐心的等待著背叛者的回答。

  “既然敢背叛，難道連付出代價的覺悟都沒有…….哎呦，我又不小心說出心裡話，就各位（不要）務必在意。”

  誠實的羅夏，一不小心又說了實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