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信讓姐弟倆先回家,自己上到山頂,他本打算加工一下那些屍首,好看起來像是自己出的手。
但當他看到那一地的死屍,神情不由呆滯了一下。“光被四表、化圓成方、浩然正氣……”
這些人分明都是死於陸閥絕學天地正法之下,哪裡還用自己多此一舉。陸信不禁啞然失笑道:“這小子,果然一早就給我備好了黑鍋……”
話雖如此,陸信卻感到無比欣慰,再沒有看到自己兒子成長,能讓他更高興的了。
仔細檢查完現場,陸信沉思片刻,便轉身進了茅屋,在裡頭盤膝打坐,似乎沒有離去的意思。
時光一點點流逝,漸漸日頭西斜,兩條被拉長的人影,順著山道登上了山頂。
兩人一胖一瘦,胖的那個滿臉酒色財氣,穿著花裡胡哨的綢袍。瘦的那個神情彪悍、雙目精光閃爍,竟是位玄階強者。
胖子搖著折扇,滿頭大汗的埋怨道:“豹子他們多大人了,怎麽還這麽不靠譜!成不成好歹跟府裡報個信,害的咱們多跑一趟。”
“豹子做事向來周詳,”走這點路,對那位玄階強者自然不在話下。他神情嚴肅的搖頭道:“公子也是擔心別出了岔子,才讓咱們過來看看。”
“能出什麽岔子?”在胖子看來,有兩個玄階強者壓陣,簡直天下大可去得!“一定是他們看那小娘們兒漂亮,光顧著享用去了!”說著,他目露淫光的嘿嘿笑道:“說不定咱能看到一副活春宮呢……”
說話間,兩人到了茅屋旁。胖子躲在牆角,探長了脖子往屋前一看,登時魂不附體,一屁股坐在地上。
“怎麽了?”瘦子奇怪的看他一眼,邁步繞過茅屋,立時也呆若木雞——只見他們口中的那個豹子,也就是那個大個子,和另外一名玄階強者,神態嚴肅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旁邊還有八九具屍首,有他們自己的人,也有人販子……
“快走!”瘦子畢竟是老江湖,立馬意識到大事不妙,說著轉身就要逃走。
“來了就留下吧!”一把威嚴的聲音憑空炸響,陸信出現在屋前。上一刻,他和瘦子還有六七丈距離。話音未落,便已經到了他身後,探手便將他凌空提起!
瘦子下意識想要反抗,卻發現自己全身經脈凝窒,竟然一絲力氣也提不起來!
“地階……”瘦子說出這兩個字,便昏迷了過去。
那胖子連逃跑道勇氣都沒了,篩糠一般攤在地上,哆哆嗦嗦道:“饒,饒命……”
陸信厭惡的看他一眼,冷聲道:“滾回去告訴陸楓,倘若再敢打我家人的主意,陸信必定將他碎屍萬段!滾!”
胖子如蒙大赦,慌忙爬起來,連滾帶爬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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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前,陸楓定下毒計,要綁架陸雲姐弟,讓陸信把錢連本帶利吐回來。便安排豹子等人去找人販子勾兌此事。
今日眼線來報,說那陸瑛在兩個黃階護衛的保護下,離開從善坊了。豹子和另一個玄階強者便立即出動!按說應該是手到擒來的,可等到下午,還沒有消息傳回,他便有些坐不住了。
人往往就是這樣,一切順利的時候,不會考慮太多。可一旦遇到點狀況,便難免往壞處想了。陸楓這才意識到,陸信是夏侯閥的紅人,要是被他發現是自己指使的,到時候恐怕麻煩不小。
當然,如果一切順利,這黑鍋自然有人販子來背,事後豹子自會殺人滅口,便可查無對證了。
但前提是,不能出什麽岔子!
陸楓越等越焦躁,終於忍不住派自己的幫閑胡三,和身邊最後一名玄階強者,去城外的伏牛山上,看看到底怎麽回事兒。
一直等到天黑,人終於回來了。胡三跌跌撞撞跑了進來,鞋都顧不上脫,便噗通跪在陸楓面前,身體篩糠一般哆嗦不停。
借著燈光,看到那張滿是油汗的胖臉上,盡是驚慌之色。陸楓的心咯噔一聲,厲聲問道:“出什麽事了?!”
“公子,”胡三帶著哭腔道:“豹子他們被殺了,尤強也被陸信抓了!”
“什麽?!”陸楓一陣天旋地轉,忙扶住幾案,失聲問道:“他們多少人?”
“就陸信一個……”胡三顫聲道。
“胡說!”陸楓斷不相信道:“他陸信又不是地階宗師,怎麽可能打得過我三名玄階強者?!”
“他就是地階宗師……”胡三哀聲說道:“尤強在他手下,根本毫無反抗之力,他肯定有地階的實力!”緝事府將武者按天地玄黃劃分,雖然不過才二十年,但這個概念已經深入人心。胡三知道尤強乃玄階巔峰強者,陸信卻可以將其一舉成擒,便明白對方肯定到了緝事府劃分的地階水準。
“什麽?!”陸楓一下癱坐回去,俊臉上一陣紅一陣青。他端起茶盞,想要掩飾一下自己的慌亂,卻手一抖,茶湯撒了一身。
侍女想要向前打掃,卻被他粗暴的一腳踢開。“滾一邊去!”
要知道,陸閥的地階宗師只有八位,全都被授予執事一職,在族中呼風喚雨、權勢過人!就因為他們是地階,是這世上十幾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絕頂高手!
自己怎麽會稀裡糊塗,就惹上這樣一位呢?!盡管他相信陸信不敢來洛北找自己算帳,但只要一想到自己得罪了一位地階宗師,未來的陸閥執事,陸楓就感覺頭痛無比。
好一會兒,他才鎮定下來,仔細盤問事情經過。聽完胡三事無巨細的稟報,陸楓暗暗松了口氣,看來陸信也顧慮良多,不想聲張此事。
“他雖然是地階宗師,可不過是旁系,也沒有執事的空位給他。比起我父親來,還是差的太遠。”陸楓自言自語道:“看來他也不敢鬧的太過,隻敢殺我幾個人出氣……”
“公子說的是。”胡三趕忙附和道:“真要鬧大了,沒他好果子吃!”
“這事兒不會算完……”陸楓摩挲著下巴,目光閃爍道:“他肯定已經恨上我了,就算眼下不敢發作,早晚都是個禍害!”
“公子不如稟報老爺,”胡三出謀劃策道:“就算陸信晉升地階,老爺想要乾掉他也輕而易舉!”
“不行!”陸楓卻斷然搖頭道:“至少現在不行!”說著,他鬱卒的以手支額道:“窟窿沒堵上之前,我怎麽跟父親交代?!”說著重重歎了口氣道:“而且我父親要是知道,我指使人去綁架族人,還不把我吊起來打?”
“那倒是……”胡三點點頭,陸楓乾的那些事兒,全都瞞著陸儉。要是讓陸儉知道他如此肆意妄為,肯定輕饒不了他。
而且,陸信抓了尤強,陸楓哪裡還敢跟陸儉顛倒黑白?事情鬧大了,人家把尤強往三畏堂一送,就算陸儉也護不住陸楓!
“去跟何管事、柴管事說,兩邊都加加緊,”陸楓有氣無力的下令道:“我這邊也變賣變賣,看看能湊多少錢,爭取一個月把窟窿填上……”
“是。”胡三點頭應下。
“這段時間,讓下面人不要去南邊,”陸楓的心在滴血,別說他手下爪牙被人殺了個精光,就算那些人沒死,又怎是地階宗師的對手?堂堂陸大公子,何曾被人嚇得門都不敢出?他的目光漸漸陰毒起來道:“等本公子過去難關,看我怎麽慢慢收拾他!”
“那就讓他再蹦躂兩天……”胡三忙湊趣兒道:“咱們秋後再算帳!”
“嗯。”陸楓點點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茶漬,勃然變色道:“人都死哪去了,還不趕緊給本公子更衣!”
兩個俏婢趕緊進來,侍奉這喜怒無常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