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各閥的執事,饒有興趣的打量著陸雲,想看看這個新近崛起的少年,到底有何過人之處。只見他面色蒼白、氣息虛浮,顯然是傷重未愈,幾位執事不由放下心來。他們得到的最新消息是,朝廷決定將大比從來年春天,提前到今年冬天。看陸雲這樣子,屆時就算傷愈,實力能不倒退便是萬幸,想要再進一步肯定是不可能了。
‘也許他文試能名列前茅,但武試中肯定會慘敗的……’幾位執事想到自家那些多年不遇的小怪物,這少年肯定沒法對他們構成威脅。要知道,他們閥中那些少年天才,也都是由天階大宗師親自教導的啊!
“聽聞賢侄擇日被那陸儉打傷,我等都很是擔心,”幾位執事微笑道:“現在看賢侄的樣子,顯然並無大礙,我們也就放心了。”
陸雲謝過這幾位執事的關心,便在陸信身側跪坐下來。
讓他這麽一攪和,幾位執事也沒了死纏爛打的勁頭,沉默片刻,他們對陸信道:“陸執事,我們知道你剛上任,也能體諒你的難處,你就給我們句準話,只要合情合理,我們也不是不好說話的人。”
“好,那我就表個態。”陸信點點頭,神情嚴肅道:“我陸閥的信譽是不容玷汙的,只要是我們的責任,本閥就是砸鍋賣鐵,也絕對不會賴帳。”
“九牛一毛而已,”幾人聞言笑道:“何至於砸鍋賣鐵?”
“但是,你們拿出來的這些欠條,在本閥並無存根,”陸信卻話鋒一轉道:“還請寬限數日,待我查實後,只要確實是我陸閥欠債,不管是誰用本閥名義所欠,本閥都會如數奉還的。”
“陸執事有這態度,我們也就放心了。”幾名各閥執事神情放松下來,道:“只是這期限,不知陸執事需要多長,太久了我們可擔待不起。”
“不會讓諸位等太久,本月定有答覆。”陸信沉吟一下,輕聲說道。
“如何?”幾位執事互相看看,然後統一意見道:“就給陸執事這個面子!”說完,他們便起身告辭。
父子倆也站起身來,陸信客氣的挽留道:“再吃會兒茶不急嘛。”
“哈哈,老弟不必客氣,咱們有自知之明,惡客不受歡迎啊。”幾位執事當完了惡人,這會兒又裝開好人了。他們一邊往外走,一邊對相送的陸信道:“你接的是個燙手的山芋啊,那陸儉來這一出,分明是臨死也要坑你一把,千萬別自己扛著,該推就得往外推。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著呢。”
“就是,你這屁股還沒做熱,沒道理替那陸儉生受。”
陸信一邊點頭稱是,一邊心中冷笑。我倒是想推個乾淨,可你們能放過我嗎?
待將幾位執事送走,父子倆轉回房中,陸信便關切問道:“雲兒,你的身體無礙吧?”昨天他得到消息,從中書省趕回時,陸雲已經被陸仙帶走了。他向陸瑛和陸向詢問陸雲的情況,一直十分擔心。
陸雲活動一下胳膊,笑道:“有師傅在,孩兒能有什麽問題?”他現在的狀況,家裡人也幫不上忙,沒必要讓他們也跟著擔心。
“那就好,那就好。”陸信見陸雲才一個晚上就活蹦亂跳,便也沒往壞處想。他放下心來,歉疚道:“是為父這陣子太忙,才給了那陸儉可乘之機,才讓你遭此一劫。”
“是孩兒惹出來的麻煩,由孩兒來收拾也是因果報應。”陸雲搖搖頭,便把話題引到陸信的身上來:“父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那些人跟你討什麽帳?”
“哎,說起來真讓人惱火!”陸信方才一直保持風度,在陸雲面前才流露出鬱悶的神情道:“你知道為父接了個怎樣的爛攤子嗎?”
“這陣子父親一直不著家,孩兒也在忙自己的事,還沒問過帳務院的情形。”陸雲輕聲說道。
“帳務院已經被那陸儉掏成了個空殼子,”陸信苦笑道:“而且不只是個空殼,還欠下了巨額的債務。今天來的這些人,就是各閥的度支執事,要不是他們上門,我還不知道這些債務的存在呢。”
“就算在帳務院沒有記錄,那些經辦的管事應該也知道吧?”陸雲皺眉問道:“而且向各閥舉債這種事,難道不需要閥主同意嗎?”
“舉債是需要有閥主同意的,但各閥開銷太大,誰都有周轉不靈的時候,所以各閥帳務院間,互相拆借的事情時有發生。因為數額通常不算太大,期限也短,所以用不著頻繁請示閥主,各閥度支執事就能把這事兒辦了。”
“數額不大,他們著什麽急?”陸雲不解道。
“我說的是通常……”陸信無奈的歎口氣道:“這次陸儉跟他們所定的月息,是通常的十倍,又隻借一個月,那些執事見錢眼開,一家借給他五十萬貫……謝閥那邊本來帳面緊張,但貪圖他的厚利,謝榮竟私人拿出二十萬貫,湊齊了五十萬貫給他。”
“啊?”陸雲不由一驚。“那就是二百萬貫啊!”
“何止?”陸信越說越氣憤道:“他還管衛閥借了錢,只是衛靖沒跟著一起來而來。”頓一頓,陸信又咬牙切齒道:“除了跟各閥大舉借債,他還偽造借據,謊稱放貸,將帳務院庫房的六十萬貫套空不說,又從司儲院提走了四十萬貫。”
“加起來,就是三百五十萬貫……”陸雲一陣陣頭皮發麻,這要趕上大玄一年國庫收入的一成了。“他到底想幹什麽?!”
“還能幹什麽?當然是預備著事敗後,好攜款潛逃了!”陸信恨聲道:“也給我這個繼任者,挖個跳不出來的大坑!”頓一頓,他鐵青著臉道:“這幾天我已經盤過庫,庫中存錢不過萬貫。也跟受傷的陸儔談過話,司儲院是不可能替我們填這個窟窿的!”
“是不是族人們已經知道這個消息了?”陸雲想到自己離開陸坊時,那些族人避著自己竊竊私語的樣子,不由心下一緊道:“我看他們好像都在議論我們。”
“應該不是,外債的事情我都是剛剛知道。”陸信沉聲道:“他們議論的應該是另一件事。”
“何事?”
“陸儉之死。”陸信還真是一腦門子官司,滿嘴苦澀的說起另一樁事道:“你還不知道吧,昨天你師父帶你離開之後,閥主和長老會的人相繼趕到,在這裡大吵了一架。”
陸雲搖搖頭,他確實不知道。
“長老會用陸儉的死做文章,非說是閥主為了扶我上位,一步步逼死了陸儉。”陸信黑著臉道:“他們還抓住十年前的事情,說我心術不正,陸儉輸給我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陸雲一聽也沉下臉道:“真是信口雌黃!”
“可問題是信這套的族人不在少數。”陸信苦惱的揉著眉心道:“陸儉多年來在閥中聲望很高,很多人都願意相信長老會的說辭。聽說長老會張羅著要在陸儉頭七那天,在他家門口設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