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頭的宴席早已開始,就算有好幾個人幫忙擋酒,作為新郎官的徐大爺依然被一群人圍著灌了不少,連衣服的前襟上沾滿了酒漬。
徐大老爺和徐大太太見狀並沒有阻止,反而坐在一邊樂呵的看著自己兒子被灌酒。
原本因著畏懼徐大老爺和徐大太太而手下留情的人見了,一個個立馬跟打了雞血似的,拿起酒瓶就直往徐大爺那邊衝,一副不把人徹底灌翻決不罷休的架勢。
“二弟妹,你在找什麽呢?”徐大太太收回了看向了徐大爺的目光,變注意到身身旁的范氏有些心不在焉的頻頻朝著周圍打量著什麽,桌上的筷子更是動都沒有動幾下。
范氏輕歎一聲,眉頭微蹙,壓低了聲音回道:“大嫂,我在找明菲,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沒見到她,這宴席都開了好一會兒了,她也沒有過來,真不知道去哪裡了。”
“將新娘子送進洞房的時候,我好像看到明菲跟著什麽人走了。”徐三太太漫不經心的道。
“她跟著誰走了?”徐大太太轉頭,看向了徐三太太。
徐三太太擱下手中的筷子,拿出錦帕半掩著嘴笑道:“大嫂你這可是為難我了,這前來賀喜的賓客我大半都不認識,明菲跟著誰走的,我還真不知道。”
此話一出,一股濃濃的酸味兒便從徐三太太的嘴裡飄散了出來,言下之意就是有些埋怨徐大太太和范氏平日裡不讓她與人交際了。
這跟徐家相熟的人交際少了,自然就認不全人。
“這大喜的日子,你非得這樣?”徐大太太白了徐三太太一眼,沒好氣的道。
徐三太太心中一堵,不敢當面和徐大太太頂嘴,只能暗地裡死命的撕扯著手上的錦帕。
桌上的人都是人精,該吃的吃該喝的喝,通通一副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徐家三太太不得徐大太太的喜歡,這件事情在錦州城可早就傳遍了,因此這會兒聽到徐大太太如此不客氣的話,眾人也絲毫沒有感到驚訝。
其實就算是徐三太太討了徐大太太的歡心,錦州城中的各位有身份的夫人小姐們除非必要也是不願意和徐三太太多來往的。
原因無他,徐三太太仗著自己是秀才的女兒,走出門都是一副自認為出身高人一等的模樣,實在是讓人喜歡不起來。
出身比徐三太太好的懶得搭理她,出身比徐三太太差一截的,更是沒興趣去當別人的陪襯,這麽一來二去的,自然就沒多少人和她來往了。
可笑的是,她自己造成的結果,偏賴到了徐大太太和范氏的身上,覺得是徐大太太和范氏聯手擠兌她,故意不讓她多和其他的人夫人小姐們接觸,因而心生怨氣。
“娘,聽說您找我?”這時,消失了好半天的徐明菲從外面走進來,不待旁人招呼,便笑盈盈的湊到了范氏的身邊。
“你去哪裡了,宴席都開始了,也不見你的人影。”范氏看到徐明菲,心中不由悄悄的松了口氣。
上次徐明菲去邵家做客差點出事兒的事情,范氏嘴上沒有多提,但心裡卻一直是記著的,一旦長時間沒看到女兒,她心裡就不受控制的開始擔心,非得親眼見到人才能緩和下來。
“之前衣服上不小心灑了湯水,我特意回院子換了件衣服出來。”徐明菲笑著回道。
范氏聞言仔細的將徐明菲打量了一遍,發現對方身上確實穿著和婚禮開始時不一樣的衣服,便低聲道:“以後小心點,宴席都開了一半了,你趕緊去坐吃點東西。”
“是。”徐明菲乖巧的應了一聲,轉身朝著專門為前來做客的小姐們設的席面走去。
“明菲都快十歲了,怎麽還這麽毛毛躁躁的,早過幾年就該說親了,這麽下去可不行,得讓嬤嬤好好教導一下才是。”徐三太太陰陽怪氣的道。
她在徐大太太那邊吃了癟,心中的怨氣無處發泄,逮著機會便要開口刺上一兩句。
“三弟妹說的是,我統共就明菲這麽一個女兒,平日裡難免有些嬌慣了,應該讓嬤嬤好好的磨磨她的性子。”范氏神情不變,拿起帕子輕輕的擦拭了一下嘴唇,又接著道,“我這個做娘的向來心軟,三弟妹就不同了,三弟妹從小家教嚴格,想必以後要是生了女兒,一定會教養得規規矩矩的。”
嗖!
一支利箭正中紅心,徐三太太氣得差點吐血。
徐家三位太太,就她一個人嫁入徐家多年還無所出,范氏這麽說,無異於在她的傷口上撒鹽。
可偏偏,就算是知道范氏故意給她難堪,為了面子徐三太太也不能出聲反駁,只能硬著頭皮扯出了一個微笑,然後便緊緊的閉上了自己的嘴,徹底不開口了。
看到徐三太太的退敗,范氏嘴角微翹,心情頗好的伸手為徐大太太夾了一筷子魚肉。
哼,敢沒事兒找事而的擠兌她的女兒,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重!
回到了宴席上,楊思彤立馬就對著剛剛坐定的徐明菲道:“明菲,你剛才去哪兒了,我找了你半天都沒找到。”
“衣服不小心弄髒了,我回院子換了一身,真是對不住了,都沒來得及和你說一聲。”徐明菲來著楊思彤的手,一臉歉意的道。
“這事確實是你做得不地道,我不過就是一晃神的功夫,回頭就不見了你,可是滿院子的找了一通,腳都走酸了。”楊思彤指著自己穿著粉色繡花鞋的小腳,略帶誇張的道。
“是我不好,楊姐姐你就原諒我吧!”徐明菲扭到楊思彤的身上,討好的道。
楊思彤端著身子,任由徐明菲求了好一會兒,終於松了口:“這次就算了,以後你要是再敢這樣,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小姑娘就是小姑娘,威脅別人是最常用的一招,就是再也不理對方了。
徐明菲重重的點了點頭,面上不顯,心裡卻早就樂得不行。
安撫好了楊思彤,徐明菲又和同桌的小姐們聊了幾句,忙裡偷閑中,還時不時的趁著沒人注意時朝著前面男客的席面那邊張望。
酒過三巡,男客那邊席面早已鬧成了一團,喝酒的勸酒的數不勝數,負責為徐大爺擋酒的那兩人早就在眾人的圍攻下被灌翻了,一個趴在桌面上,另外一個直接躺到了地上,抱著酒壇子睡得正香。
正主兒徐大爺也沒有好到哪裡去,眼睛赤紅,人雖然還沒有倒下,但瞧著行動遲緩,眼神呆滯,明顯離醉不遠了。
在混亂的灌酒行動中,也不知是誰一時失了手,將滿滿的一杯酒灑在了徐大爺的臉上。
圍著徐大爺灌酒的人見狀紛紛笑個不停,旁邊伺候的下人見了,連忙趁機上前攙扶住徐大爺,借著為徐大爺更衣的借口,扶著人直往後面去。
邵祁並沒有參與到圍攻徐大爺的行動當中,借著周圍一圈醉鬼的遮掩,他手裡端著一杯酒,獨自淺酌之余,時刻注意著徐大爺那邊的動向。
在看到有下人上前攙扶徐大爺那一刻,邵祁從容的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推開了想要和他拚酒的一個醉鬼,悄悄的照著徐大爺離去的方向尾隨而去。
“大爺小心腳下。”一個穿著褐色長衫的小廝扶著徐大爺一路朝著更衣的地方而去,略顯昏暗的小路上,小廝的面容顯得有些模糊不清。
只是徐大爺這會兒真的是喝多了,別說這會兒光線不足了,就算是將燈籠拄在小廝的臉龐,恐怕他多半也分辨不出來誰是誰。
徐大爺認不清小廝是何人,偷偷跟在後面的邵祁確是清楚得很。
這扶著徐大爺冒充小廝的,正是夏嬌蕊的哥哥夏俊傑。
“這是去哪兒?”走了一小會兒,徐大爺突然站住了腳步,迷迷糊糊的開口問道。
“回大爺的話,小的正扶著大爺去後面更衣,您的衣服都濕了。”假扮小廝的夏俊傑緊緊抓著徐大爺的手臂,壓低了聲音道。
徐大爺點點頭,輕輕的嗯了一聲,腳步一抬,便準備繼續往前走。
誰知他剛一動,打了一個酒嗝,便身子一歪,將半個身子都壓在了夏俊傑的身上。
夏俊傑作為家中獨子,除了讀書之外什麽粗活兒都沒做過,突然被比自己高了將近半個頭的徐大爺這麽一壓,忍不住細細的抽了一口氣,兩條腿不受控制的顫了顫。
“走、走……”徐大爺壓著夏俊傑,嘴裡低聲喊著。
夏俊傑抬頭狠狠的瞪了徐大爺一眼,忍了又忍,最終還是咬了咬牙,硬是扛著幾乎比他高了半個頭的徐大爺,顫顫巍巍的繼續往前走。
快了,快了,只要將徐大爺引到更衣的屋子去,只要能夠順利過去……
“前面是什麽人?”正待夏俊傑扛著沉重的徐大爺,暗地裡為自己加油鼓勁兒的時候,徐府的大管家徐忠領著幾個體格強壯的小廝,提著燈籠走了過來。
夏俊傑看到來人居然是徐忠,心中不由暗暗叫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