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靠黑龍,墨鳳很快就在神秘空間站穩了腳跟。
說來也是湊巧,早年失去親兒的玄夙,內心中一直湧動著無處安放的父愛,見到墨鳳之後,大約是和他特別投緣,再加上那簇“地獄業火”的驚人發現,就一直沒對他怎麽樣。
在他的默許下,其他魔族大多也不會輕易對墨鳳出手,偶有不怕死的小魔來找事,卻是連墨鳳的招式都沒能看清,就被打趴下了。消息傳開後,原本還在蠢蠢欲動的也都安分了,知道這一位他們“惹不起”。
只是苦了黑龍的手下,他們只能眼看著墨鳳一次次跑出來截胡,搶走了原本要送到主子那邊去的點心,還猖狂宣稱“搶就搶了,有本事讓黑龍來找我”,然後樂呵呵拿著點心去鳳薄涼房間。
這段時間,聽著手下們連番控訴墨鳳,玄夙不但不生氣,反倒覺得很是好笑。這還真像他年輕時那會,要不是他沒從墨鳳身上挖掘出跟龍有關的痕跡,恐怕真要以為他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親兒子了。
百裡寂還曾經點評道:“看來我們這位疑似‘地獄’的來者很皮啊。”
墨鳳的“皮”,不單是體現在日常生活中,更令群魔哭笑不得的,是他在擂台上的表現。
以收集能量為目的的擂台戰,按照百裡寂的提議,是打算為迎接琴佳暫停舉辦。但墨鳳的出現,卻激起了玄夙重啟擂台的興致。
與百裡寂特許葉雲煙免於參戰不同,玄夙卻是覺得男子漢只有經過鍛煉才能成長,越是自己欣賞的晚輩,就越要加倍打磨,所謂“玉不琢不成器”。
彈幕:“小鳳凰:我謝謝你全家!”
一開始被推上擂台的時候,墨鳳拒不配合,甚至皮得很,眼看上場的魔獸一記大招就要打中他了,這位直接輕飄飄的來一句:“認輸。”然後輕而易舉躲開攻擊,再是一把擒拿手抓住魔獸的手臂前拉,後大步離開,令魔獸的攻擊直接落空,反倒打壞了擂台。
幾番下來,給他充當對手的魔獸都被折騰得不成樣子,擂台也沒一處完好的了。觀戰的魔族大佬都很憤怒,這不是純純耍他們玩嗎?
在墨鳳的挑釁下,玄夙派出的魔獸越來越強,他要測試一下這個孩子的極限。
鳳薄涼一開始還挺擔心的,據其他玩家說,以前的擂台戰具有隨機性,每一場抽到了誰就是誰上場,沒被抽到的時間裡都可以休息。而現在重啟的擂台戰,完全就是加練墨鳳一個人,場場都讓他上,甚至同一天裡還會安排好幾場,簡直就跟車輪戰差不多了。這樣下去,小鳳凰可怎麽受得了啊?
但黑龍很淡定,墨鳳自己也很淡定,當鳳薄涼分別向他們表達擔憂時,這兩人的反應都是如出一轍的“小事一樁”,那極其相似的神態,讓鳳薄涼恍惚間真有種兩人是親父子的錯覺。
不過隨著墨鳳頻頻輕松離場——畢竟就算是隻防守不進攻,能每次都防得住也是需要真本事的——鳳薄涼終於理解了黑龍調侃自己時說過的話:“擔心他就是看不起他”。小鳳凰,是真的強大到沒邊了!
這個時候,倒是輪到玄夙沒有耐心了。他明確要求墨鳳不準再認輸,不打贏不許走出擂台。
墨鳳一聽,乾脆就擺爛到底了。不讓我認輸?那好,我直接連台都不上了。誰勸都不好使。
最後玄夙實在沒辦法,想到這孩子喜歡搶點心吃,乾脆借此給他下了個餌,答應他贏了可以加餐,墨鳳這回還真就特配合了。
“整那麽多有的沒的,不就是想確認嗎?給你們看就是了。”
在一眾魔族尚不明其意時,重新站上擂台的墨鳳,已是以自己右手的指刀劃破左手的食指,爾後抬手抵於額前,指尖的一點血滴自上向下滑落。這卻並非順應引力的自然流淌,而是像被什麽無形之物牽引著一般,每一粒細小的血珠都順著特定的軌跡,迅速朝兩側延展,最終勾畫出了一片妖嬈的紋路。
“血……變成了彼岸花的形狀?”鳳薄涼怔怔的望著緩慢抬起頭的墨鳳。這朵綻放於額間的彼岸花,讓他的氣質刹那間變得邪異無比,就連眸子裡都仿佛倒映著x色殘芒,總是掛在唇邊的那一抹散漫笑意,也在x色的渲染下,多了幾分殘忍的味道。這一刻的他,猶如從屍山x海中走出的修羅,優雅,豔麗,卻散發著令人不敢逼視的危險氣息。
鳳薄涼只是震驚於墨鳳突然變得陌生,而那見多識廣的一眾魔族,卻已是在電光火石之間,聯想到了更多的東西。
三途河畔,忘川彼岸,那個傳說……
“這個印記……”一位老年魔族首次現出了凝重之色,“不會錯的!那是來源於地獄的力量!”
墨鳳周身業火旋轉升騰,伸手一指,火焰纏繞前刺,直面對手。
地獄的業火是無法被熄滅的,也是地獄中最強烈的火,來源於地獄血路的第二層。
地獄,是十分特殊的存在,盡管人們時常念叨著,要仇家“下十八層地獄”,但真正了解地獄結構的人卻不多。
人們隻知,散布在各大位面的鬼界,起到的是一個中轉站的作用。亡靈到來後會先在這裡進行審判,無罪之人被送入輪回,有罪之人則會被打入地獄。而若是罪大惡極、連下地獄都無法清償者,便會被送入星河暗獄,承受更加可怕的折m。
地獄位於宇宙海深處,作為一座巨大的d立空間,無差別的容納著各位面投來的z魂。如果由於星河暗獄的存在就輕視地獄,那就大錯特錯了。雖然兩者的職能在一定范圍內有所重合,但從本質來說,它們的分工截然不同。
打個比方,星河暗獄是處刑場,以極端的酷刑震懾著那些胡作非為的罪魂,那麽地獄就更類似於權力機構,並且,是整個宇宙海的中樞。掌生死,控輪回,定乾坤。而其他大大小小的鬼界,可以統一視為地獄的下轄部門。
涉及位面大事,地獄都會派人與鬼界高層交接,鬼界再與陽界高層交接。因此真正掌握著各大位面運轉命脈的,不是陽界風光無限的大佬,反而是這些在暗處活動的存在。正如隱藏在水面下的冰山,永遠比漂浮在水面上的更壯觀。
每一代的地獄之主,在上任儀式時都會得到天道授權,從此擁有洞穿天機,窺破古今未來之能。相比之下,八卦師窮盡一生鑽研,也不過是朝天借勢,能夠短暫掀開因果的一角而已。
除此之外,保管在地獄的生s簿,更是毫無保留的記載了宇宙海全員的歷世命數,就連上位面那些已經邁入神之領域的大能者也不例外。可以說,這無數的人或發達榮極巔峰,或厄運纏身英年早逝,又或是一生平凡卻安逸幸福,天道都早已在屬於他們的那一頁給出了答案。
至於提升氣運的手段,不過是在允許調整的范圍內,將自己的運勢盡量提高,卻依然難以做出根本性的改變。只有極少數的人才能掙脫天命桎梏,成為連天地規則也無法監管的異數。
說到這裡就不得不提,盡管同樣名為生s簿,但各大鬼界的生s簿只是副本,只有保存於地獄的生s簿才是唯一正本。正本有權隨時對副本做出修正,只不過在大多數時間裡,副本中偶爾出現的變動,往往早就落定在了正本的記載內。
這裡面有兩個原因,一來,副本的生成范圍往往都隻局限於本位面,如果有異位面的強者插手乾預,便會導致副本記載出現異變。但正本卻是囊括了整個宇宙海的動向,也就是說會出現大能者的介入,本身就是推動命運洪流的一環。
二來,像九幽殿主這樣“得勢便猖狂”,妄想將自己的名字脫離生s簿,從此超脫輪回的刺頭,其實在各大位面都有得是,他們認為自己是在逆天而行,卻不知這完全是做無用功。畢竟屬於你的因果,依然在地獄正本中好端端的運行著,該是你的災劫,同樣會在前方的某個地方等待著你。以前就發生過有大能者成功除名在先,結果日後依然不幸隕落,進入鬼界審判時,卻由於名字被早早勾去,無法轉世投胎,只能落得以孤魂野鬼身份飄飄蕩蕩的淒慘下場。
若不是有這一層限制,別說是那些普通人了,就連正兒八經的閻羅鬼君,也是沒有資格左右生者壽元的。他們所能做的不過是按照生s簿,代行職責,看到這個人命數盡了,就提筆把TA的名字劃掉,然後由黑白無常前去勾魂,說白了就是為天道服務的工具人。
但是,只有一個例外。
——地獄之主,不但可以最大程度的感悟天道,盡掌天機,在他願意付出一定代價的情況下,甚至可以直接修改生s簿!
毫不誇張的說,地獄之主掌管著宇宙海所有生靈的生殺大權,堪稱是名正言順的“替天行道”!
不過,盡管擁有這樣的權力,卻很少有地獄之主會去真正行使。畢竟能坐到這個位子上的,顯然不是那些會意氣用事的毛頭小子,不會僅僅因為喜歡或者討厭一個人,就去擅自增減他的壽命。何況,他們也擔憂對天命的任何添枝加葉,會把未來推向不可測的軌道。
地獄更令人聞風喪膽之處,是他們一向以護短和記仇聞名,神魔兩邊都不會輕易去招惹那邊的來者。也難怪墨鳳面對實力遠勝於己的黑龍,仍敢如此囂張。反正就算打不過,只要亮明身份,對方也絕對不敢傷害自己和鳳薄涼。
神魔交戰,生s不論,地獄來使不可插手,而神魔亦不得斬地獄來使,幾乎是約定俗成的規定,否則將會遭到他們最可怕的報復,這是有無數x淋淋的先例橫亙於前的。
在如百裡寂一般的宇宙海霸主眼中,上位面神明就像是官老爺,尚可以通過各取所需形成製衡;星河暗獄是監獄,只要我沒被關進去,獄卒也不會主動跑出來逮捕我;但地獄卻代表著閻王爺,是“閻王要你三更s,誰敢留你到五更”的絕對主宰者!
更何況,眼前的墨鳳還不是普通的地獄來使!
傳說只有孤身闖過十八層地獄血路之人,額間才會留有x色彼岸花印記,他是被選中了的下一任地獄之主,將繼承地獄之力。
然而,地獄血路,步步驚險,一步錯,則萬劫不複,靈魂都會就此湮滅。千百年來,能成功闖過的人,數量近乎等於零。如今,就在眾目睽睽下,下任地獄之主現身。
“當真跟猜測一樣,地獄來的啊……”好一陣子,眾魔才從震撼中醒過神來,百裡寂罕見的緊皺著眉頭,“那就奇怪了,按說神召喚的時候,應會避免召來鬼界、地獄等特別存在的候選者。”
玄夙的臉色也不好看:“誰知道呢,或許是他們蠢笨如豬,召來了不得了的麻煩。”
“可惜了。這麽強的力量,並不能為我們所用。”另一位頭生犄角的魔族與同伴們對視幾眼,冷冰冰的吐氣開聲,“也該慶幸,同樣不能為神所用。”
“小鳳凰……這麽厲害的嗎?”聽著眾魔的議論,鳳薄涼隻覺得很不真實。雖然她早就知道小鳳凰很優秀,但他的來頭之大,還是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畢竟她更熟悉的,還是那個總是沒個正形,會跟自己嘻嘻哈哈的小鳳凰啊!
葉雲煙同樣震驚於墨鳳的恐怖背景,不過更令她覺得解氣的,還是一眾魔族的反應。印象中,這是第一次看到他們齊齊變色的場面,看來這些仗著武力為所欲為的惡徒,也還是有人能讓他們心存忌憚啊。
半晌,她心念一轉,忍不住抬眸向觀眾席最上方望去。她想看看那個永遠端著居高臨下的架子,凝望眾生時總帶著俯視螻蟻般的悲憫,仿佛他是站立在一個更高的維度穿梭凡塵悲喜,神秘得讓她完全看不透的人,會不會也露出一絲更鮮活的表情。
然而她失望了。該隱那雙通透幽深的琥珀色眸子裡,依舊是平靜得不起任何波瀾,即使面對的是未來的地獄之主——令整個宇宙海都是敬畏無比,被譽為最親近天道的存在——他打量著他,卻仍是如同審視著一隻朝生暮s的蜉蝣,值得他留下的,就唯有一聲歎息。
撫m著懷中小雪貂柔軟的皮毛,他的目光很快就從擂台上一掠而過,投向了遙遠的天際盡頭,墨色的寬大衣袂在勁風下獵獵飄飛,仿佛隨時會化為一片厚重的陰翳,將他整個人包裹吞噬。
葉雲煙也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卻只看到了一片湛藍的天空,以及悠悠浮動的幾朵白雲——那卻並非是自然的天空,而是籠罩在神秘空間穹頂之下,由魔族模擬出的純淨藍天。
那裡現在什麽都沒有,但葉雲煙卻覺得,他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麽人的到來。而那未知的來客,比地獄之主的繼承人更能引起他的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