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麽？”帝胤挑著眉頭，薄唇勾出一抹淺淺恥笑：“本殿還以為，主上信奉的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以及兵不厭詐。”

  這一句，曾經從主上的口中說出，此時卻被帝胤一字不差的念出，何其諷刺。

  “帝胤，你果然早就知道。”主上冷笑，面具後的臉色，想當然不會太好。

  我望著帝胤，終於確信，他的確是早就知道，徹底利用主上的自大，將計就計的將主上騙進了圈套之中。

  “本殿不過是同你學習，須知耍手段，本殿不是不會，只是不屑罷了。”

  這意思等於在說，無論是武力鬥爭，還是耍心眼弄計謀，帝胤都遠遠甩開主上一大段，主上別想勝過他。

  或許武力上的打壓未必會讓主上挫敗，因為主上自己對這一點，心知肚明。

  但帝胤在對方引以為傲的智計上，完全挫敗主上，卻足以讓主上感受到深深的失敗。

  “帝胤，本神不過是一時大意，被你算計了去。”主上的聲音帶著刻骨的不甘。

  他不會輸，也不能輸。

  “兵不厭詐，這一句，可有覺得耳熟？”帝胤卻絲毫不將他看在眼裡，冷淡的神情中幾分嗤笑幾分蔑視。

  他什麽都不必做，只需要一個淡漠眼神，便足以呈現出他與生俱來的高傲疏離感。

  我知道，從在天師門那時候開始，帝胤多半就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勁。

  他不動聲色，任由主上一步步算計成功，好讓主上放下防備戒心，徹底沉浸於帝胤偽造出來的成功假象。

  更用輪回鏡一點點的勾住了主上的注意力，最後給予致命一擊，捉住了跟泥鰍一樣滑不留手的主上。

  “帝胤，你竟敢利用輪回鏡來陰我。”

  氣急敗壞之下，主上連一貫的自稱本神，都忘記了。

  “陰你又如何。”帝胤笑了笑，灑脫淡然的表情與主上惱羞成怒的口吻，形成鮮明對比。

  這話說的我都想叫好了，憑什麽主上可以算計帝胤，帝胤就不能算計他了，簡直腦子有病。

  “本殿今日，倒要看看，你究竟是誰。”

  說著，帝胤伸手向前，濃鬱的鬼氣在他指尖凝聚成球，指尖微彈，直奔囚籠中的主上而去。

  我死死的盯著主上看。

  同帝胤一樣，我也想知道，主上到底是誰？為什麽我總會對他有種莫名的說不出上來的熟悉感。

  白色長袖翻飛，無形氣流撞擊在帝胤的黑色球體上，形成僵持。

  但我從帝胤的面上看到了蔑視，那是高手對於普通人的無情蔑視。

  果然下一秒，就見主上長袖寸寸碎裂，露出一整條手臂，而他面上的白色面具，也有了蜘蛛絲一般的裂紋。

  白色浮光在面具上一閃而沒，將裂紋瞬間修複，而那一條坦坦蕩蕩的手臂，卻就那麽背負在身後，似乎無知無覺。

  “你真當本殿不知你是誰？”帝胤冷笑了一聲：“今日，本殿偏要讓你這張臉，現在人前，尤其是黛黛的面前。”

  我頓時明白，主上不願意讓我看到他的臉。

  為什麽？難道我真的認識他？

  “堂堂鬼王利用輪回鏡算計在前，如今還想折辱本神，帝胤，本神與你，不死不休。”

  主上那雙黑眸中迸射出的狠辣，即便隔著距離，我也感受的清清楚楚。

  “主上，你到底是誰？”

  我問他，心裡卻知道他不會回答。

  “黛黛，待本殿撕了他這張面具，給你瞧瞧他的真面目。”帝胤鳳眸微凝，十指掐訣：“你不是想要輪回鏡麽？本殿成全你。”

  主上一愣，從被算計的那一刻起，他便以為輪回鏡是假的，不可能在這。

  我也楞住，輪回鏡就在這裡？

  下意識的四下張望。

  “黛黛，看好了。”

  帝胤一句話，拉回我的注意力。

  重新盯著主上看，我心裡的感覺奇怪的說不上來。

  一面巴掌大的古樸銅鏡，從帝胤手掌心浮起，越是升高越是變大，到最後，已然變得金光燦燦，如同一個小太陽。

  整個通道，都被這金光照的亮堂堂的。

  那種光，不是冥界有的暮氣沉沉，而像是從天界傳來的浩渺正陽，蘊含無上大道。

  我被耀得睜不開眼。

  感覺帝胤手指在我眼前晃過，強烈光芒對我再沒有任何障礙，我清楚的看到主上臉上所帶的白色面具，就在這種金光下漸漸融化。

  像是冰化成水一樣，一點點的融化，直至虛無消失。

  主上的面孔，隨著面具的消失，逐漸顯露出原本模樣。

  那雙眉眼是如此的熟悉，正是我不久前，還在惦念的。

  “樊戰。”

  幾乎本能的吐出這個名字，我瞪大眼睛看著他，就好似被一個巨大的雷給劈蒙了。

  怎麽會是樊戰？

  不，應該說，主上怎麽就變成樊戰？

  “黛黛，你可看清楚了。”帝胤攬著我的腰肢，鳳眸沉沉看我。

  我能感覺到他這會的不爽，可沒時間管他，我隻想知道為什麽主上跟樊戰一模一樣？

  是同一個人，還是……

  “黛黛。”

  熟悉的嗓音，似乎隨著面具的脫落，主上也失去了再裝的念頭，坦然目光看我。

  “你……到底是誰？”我無法接受主上的身份：“你把樊戰怎麽樣了？”

  “黛黛，樊戰是我，主上也是我。”

  主上回答我，那幽幽的，冷冷的，卻又蘊藏無比熟悉的溫柔，正是樊戰一直望著我的眼神。

  我一下子蒙了。

  怪不得主上不傷害我，也怪不得主上隻想著弄死帝胤，更怪不得他口口聲聲說要為我討回公道，殺了害我的丁思恬。

  原來，主上就是樊戰，樊戰亦是主上。

  想笑，卻笑不出來，只能看著他，似是從未認識他一樣。

  我真的認識過樊戰嗎？看清楚過樊戰的真面目嗎？

  想到最早的相遇，他跟英雄一樣將我從眾女鬼手中救出來。

  想到他為了我喝下的混雜****與春、藥的酒，痛苦的在醫院打滾的場面。

  想到一次又一次，他陪著我去冒險，跟鬼物乾架，總是留給我一個又帥又強大的背影。

  想到曾經經歷的無數種種，可笑我當了真，卻萬萬想不到，一切都是……騙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