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猛然抬起一張紙白一樣的臉，青黑的眼窩看起來很陰森，我頓時憂鬱了。

  她不是人。

  睿睿的這個習慣我很是苦惱，他老是不分人鬼地交朋友玩耍，這可不好！他還小，以後要如何正常融入正常人的世界，我想讓他當個真正的人。

  “睿睿，過來一下。”我叫睿睿。

  睿睿屁顛屁顛地過來了，仰著頭看我，有些急，“麻麻你快點。”

  我蹲下身對他說：“睿睿，太晚了，我們要回家睡覺了，小朋友太晚睡了會長不高的。”

  “我不要，白天煙兒都不出來。”睿睿厥起的小嘴都能掛油壺了。

  被叫做煙兒的小女孩睜著一雙大眼睛看我，小聲地說：“你看得見我？”

  我強顏乾笑道：“小妹妹，你怎麽在這兒啊？你爸爸媽媽呢？太晚了，快回去睡覺吧？”

  我打算假裝不知道她是鬼。

  煙兒突然變得很難過，突然往大門方向跑去，睿睿跟著跑了，無奈之下，我還得跟他抓睿睿。

  煙兒跑到了大門前，然後坐在玄關處的高地上，兩隻小手放在膝蓋上，下巴再靠上去，眼巴巴地看著遠處。

  老板娘抬眼瞟了我們一眼，低頭繼續打算盤，我都不知道她一天到晚在算什麽，有那麽多業務嗎？

  睿睿坐在了煙兒的旁邊，學她的樣子，然後是我，既然這樣，那我就等巧楚吧？

  癡癡地望著看著，近處有樹，寬寬的水泥路一直延伸到山下，路燈上飛著許多飛蛾，草叢裡不斷地傳出蟲鳴聲。

  巧楚怎麽還不回來？

  我拿起手機撥通了巧楚的電話，“喂，巧楚你到哪兒了？”

  “我在回去的路上。”巧楚說的跟剛才一樣。

  “不是吧？”我再次看了看時間，已經九點零五分，“十分鍾的路程你走了一個多小時了，還在路上？”

  “我在回去的路上，快到了。”巧楚又說了一遍。

  雖然覺得有些奇怪，可必竟聽到了巧楚是安全的，而且已經在回來的路上，我也就放心了一些，也許她有事耽誤了一些時間吧？我是這樣想的。

  掛掉電話，我再看姻兒，她望著遠處的眼睛變得很明亮，激動地站了起來，嘴裡不停地喃喃叫著：“媽媽，媽媽，我的媽媽來接我了。”

  我轉頭看，開來了一輛吉普車，下來了一個男人。

  煙兒頓時像是一個泄了氣的汽球，垂頭喪氣地坐了下來。

  睿睿湊近煙兒的臉看她，天真地安慰她，“沒事沒事，你麻麻會來的。”

  一個三歲的小女孩，死後成鬼守在一間旅館門口等媽媽，我的心不由隱隱抽痛，憐惜之情油然而生，對自己剛才想疏遠她的想法感到抱歉。

  我問她，“你叫煙兒對吧？告訴阿姨你怎麽會在這兒？”

  煙兒慢慢地抬起憂鬱的眼睛，突然再次站了起來，激動得都想衝上去，因為這次她看到了一個女人從路燈下走了過來。

  但她並不是煙兒的媽媽，她是仇千晶，仇千晶背著一個黃色挎包，身穿簡便的休閑服，腳步穩健，速度均勻。

  煙兒又要失望了，這次我看到她眼眶裡閃起了淚花，小嘴扁了，睿睿還在大聲叫著，“她不是你媽媽，不是你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