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小熙笑道：“二表哥，你這膽子也太小了，你和我三表哥是外孫子，是姓鄭的，跟姓顏的不一樣的，我關哥若是出門去逛去，才叫人戳脊梁骨呢，你們出去逛街，沒事的。再說了，這裡可是京城，誰認識你們啊？”

  顏瑤光翻著白眼道：“就是二妮子這話，要不是怕人戳脊梁骨，你姥爺死我都不樂意來，我還嫌他死得晚呢！”

  鄭輝結結巴巴地道：“孩……孩子他……他娘，你別說這話，嶽父……總是你親爹……”

  顏瑤光板起臉，冷聲斥道：“你給我閉嘴！合著你得了實惠！一把年紀娶個大姑娘，我可冤著呢！”

  “當……當著孩子的面，你說啥呢。”鄭輝的臉騰一下紅了。

  顏小熙衝顏瑤光使了個眼色，隨後苦口婆心道：“老姑，你看我老姑父多疼你，怎麽還老跟我老姑父發脾氣？”

  顏瑤光知道，她勸自己，是怕讓家裡的下人看笑話，於是笑了笑，“行了，二妮子，我自己收拾東西就行了，知道你忙，不敢耽擱你的時間。”

  顏小熙這邊的確也是忙，她剛到家，要打點的事情肯定多。

  她轉身正想出去，卻見一身白麻衣的顏紫薇領著個容顏妖媚的小婦人打外邊走了進來。

  顏紫薇臉上掛著特別自然的微笑，仿佛之前同顏小熙和顏瑤光從來沒有發生過什麽齟齬。

  “呀，二妮子回來啦，小妹，你也來啦？”

  顏瑤光冷冷地瞪著她，開口道：“大姐，爹都死了，你怎麽還笑得出來？”

  “呃……”顏紫薇一下子就被她噎了個燒雞大窩脖，不禁面紅耳赤起來，半晌，才訕訕道。“我都哭了好幾天了，這不是看你們回來了，我高興嗎？”

  “我們來了是給爹奔喪的，不是來喝你的喜酒的，你高興也白高興！”顏瑤光橫眉冷對道。“我們趕了半個多月的路，都累了，你先請吧，我們得歇著。”

  顏紫薇被她下了逐客令，不由得氣得要死，但是當著顏小熙的面也不敢發作，隻好笑著道：“那你們就先歇著吧。”

  說著，她扭臉對身後那個小婦人道：“璟天媳婦，咱們走！”

  聽她管那小婦人叫“璟天媳婦”，顏小熙和顏瑤光不覺彼此對視了一眼，她們兩個自然是知道，朱璟天的媳婦是周氏，二人全都認識周氏的，可是，這小婦人分明就不是周氏。

  但是二人卻誰都沒說話。

  等顏紫薇領著那小婦人走了，顏瑤光才衝著她的背影啐了口唾沫，“我呸！什麽東西？瞧她那妖妖喬喬的樣子，我看著就有氣！”

  顏小熙無奈地搖了搖頭，對於顏紫薇的存在，她也是厭惡至極，但是如今顏七爺歿了，她也不好就這麽急赤白臉地把人攆出去，於是回了自己的屋子。

  有婆子送了早就準備好的孝衣過來，顏小熙也沒急著穿，而是打發了丫鬟給自己燒水，先泡了個熱水澡。

  她也沒有去顏七爺的靈前上香祭拜，她沒那心情。

  不過，她不去可以，不代表別人可以和她一樣任性，尤其是顏瑤光如今在府中，顏瑤光雖然打心眼裡恨顏七爺和顏七奶奶，但顏七爺畢竟是她親爹，換上孝衣之後，就跑去棺材跟前哭靈去了。

  她去哭靈了，李梅英自然也不能不去，去了也不好一滴眼淚都不流，隻好陪著這位小姑子硬擠了幾滴眼淚。

  顏紫薇聽說她們兩個哭靈去了，便扶了顏七奶奶來到靈堂。

  顏七奶奶看見老閨女，“哇”的一聲便哭了起來，“我的老閨女呀，你可算是來了呀，你若是再不來，娘就活不成了啊……你可得給娘做主啊！”

  顏紫薇在一旁道：“妹妹，你看，娘最疼的還是你，一聽說你來了，馬上就要出來見你。”

  顏瑤光見她們母女來了，反倒不哭了，站起身來擦了擦眼淚，隨後挺直著腰身，冷聲道：“我來，是因為不管怎麽說，你和我爹也生養了我一場，可不是送上門來讓你和我姐拿我當小綿羊宰著玩的。你想要錢，我是沒有的，要命我倒是有一條！娘，你要不？你要是要的話，我現在就還給你！”

  她說了，彎下腰就往顏七爺的棺材上撞。

  不過被長子鄭海攔腰抱住，“娘，你可不能想不開啊！”

  這一招頓時就把顏七奶奶給震住了，顏七奶奶原本就是老頭子死了，沒了靠山，打算拉著老閨女給她當靠山，好同顏小熙談條件的。

  卻沒想到老閨女是半點臉面都不給她，相反的，顏瑤光還拿尋死來嚇唬她，她頓時就無計可施了，只能苦著臉覷著大閨女。

  顏紫薇也沒想到，這個老妹子如今竟然變得這麽難纏，實在是沒辦法，隻好輕聲細語道：“娘啊，妹妹是傷心過度了，才會說出這樣的糊塗話，你老可千萬別太傷心了。”

  李梅英有些厭煩地道：“她大姑，娘年紀大了，又傷心過度，你還是趕緊把娘扶回去吧，不然的話，萬一出點什麽事，你也擔待不起。”

  顏紫薇隻好訕訕地把顏七奶奶扶了回去。

  進了屋，顏七奶奶便歎了一口氣，“這下子可完了，紫薇啊，你妹子這是鐵了心的站在二妮子和她娘那邊啊。”

  顏紫薇也歎息道：“娘啊，小妹這是得了二妮子的好處，自然偏著她說話。”

  姑且不說這母女二人又打算玩什麽花招，卻說李梅英和顏瑤光這對姑嫂。

  那母女二人才走，李梅英便拍著胸脯道：“她老姑，你可真是嚇死我了，你怎麽能尋死呢？”

  顏瑤光無所謂地道：“我一看見我娘跟我姐，我就有氣！對付這種人，你不豁出命去，她們就不知道怕！二嫂，我跟你說，就她們兩個，一撅屁股我就知道她們兩個要拉什麽屎，這不定又要憋什麽壞呢！”

  李梅英也知道，顏七爺一死，光剩下顏七奶奶，肯定是會和自己談條件的，不過她倒是不怕，她有個能乾的閨女，什麽事都用不著她操心。

  與此同時，李芙蓉回到顏小熙的屋子裡，進了浴房，俯下身子，在顏小熙耳邊，把靈堂這邊發生的事情同顏小熙說了一遍。

  顏小熙嗤笑了一聲，“真是個不安分的！”

  李芙蓉又道：“我剛剛看到大姑太太身邊那個小媳婦手裡拿了個包袱，急匆匆地去了西角門，我就跟過去看了看，見她上了一輛馬車，就出府去了。”

  “哦？”顏小熙聞言，不由得懶洋洋地眯起了眼睛。“你看得出那包袱裡包的是什麽東西了沒？”

  李芙蓉搖頭道：“遠遠地看了一眼，沒看得太清楚，而且她把包袱摟在了懷裡。”

  顏小熙不由得冷笑道：“左不過是打這個府裡順出去的東西，真是不要臉！”

  李芙蓉神情一凜，“二小姐，要不然，我去把她給追回來？”

  “不必了！”顏小熙眸光陰狠地道。“現在顧不上她，這筆帳，我早晚要和我大姑一家子好好算算！”

  ……

  一時，有丫鬟來回稟說晚飯得了，李梅英便請了顏瑤光一家子到自己的屋子裡去吃飯。

  這邊都快吃完了，顏小熙才洗好澡，換了那身孝衣，姍姍來遲。

  “二妮子，你怎才來呢？”顏瑤光招呼她道。“趕緊坐下，二嫂，再讓廚房的人給二妮子炒兩個菜，別讓孩子吃咱們的剩菜。”

  “不妨事的！”顏小熙隨意地坐了下去，自顧自地拿起一雙筷子。“這麽些菜呢，我隨便吃口就行。”

  “這些菜都涼了！”顏瑤光阻止道。

  李梅英道：“她老姑，你不用管她，餓不著她的。她那院子裡自己有小廚房，她餓了有人給她做吃的。”

  顏小熙點點頭，笑道：“平常我都在自己屋子裡吃飯的，今兒要不是老姑和老姑父來了，我也就不過來了。”

  顏瑤光點頭道：“倒也是，夏天的時候還好說，若是寒冬臘月的，打你院子再走過來，也怪凍人的，這吃了飯再走回去，說不得會受寒的。”

  顏小熙抿唇一笑，心中暗道，哪裡是因為這個原因？實在是因為平日裡，她那院子裡蹭飯的太多了。

  幾個人說說笑笑地吃了飯，鄭輝父子三人不好再留下，便回了客院休息，顏瑤光留了下來，陪著李梅英說話。

  “我爹死的可真不是時候，這不是耽誤二妮子的婚事嗎？”顏瑤光為顏小熙忿忿不平。

  李梅英不好當著她的面說顏七爺的壞話，隻得抿唇不語。

  倒是顏小熙坐在她身邊，抱著她的胳膊笑道：“老姑，你就這麽不待見我，恨不得把我打家裡攆出去啊？”

  顏瑤光用手輕輕地戳了她額頭一下，“你說這話呀，才是不識好人心，你娘是掉進硯台裡，洗不清了，可你能跳出去啊，顏家的姑娘，還是早早地離開家才好。你嫁了，還能省點心，不然的話，么蛾子更多呢。你爹這是沒回來，等你回來，你等著瞧吧……”

  顏小熙也知道她說的是實話，顏北鬥如今還沒趕回來呢，顏七奶奶身邊沒有依仗，等顏北鬥一回來，還不知道顏七奶奶會出什麽么蛾子。

  李梅英抬手捂著心口道：“她老姑，你這麽一說，我這心裡怎麽就噗通噗通直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