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正有些惶恐，連忙解釋：“大人息怒，其實我也是這麽吩咐下去的，可是……柳家人不同意。這我也不好硬攔著……”

  “怎麽不能攔著？”青蘿嚴肅道，“現在這件案子由衙門處置，豈是他們能說了算的！”

  裡正有些慚愧：“那現在可如何是好？”

  “黃捕頭，你先等候在這裡，不要再讓人動這裡。”青蘿囑咐完，言道，“胡老，您跟我一起來吧。”

  “好。”胡三刀背著褡褳，跟她一起來到柳家老宅。

  此時的老宅附近圍了許多人，大多面色不太好，議論紛紛。見青蘿過來，忙都讓開位置，目光隨著她移動。

  青蘿走進柳家老宅院子的時候，正看見柳和平一家子也都在。

  他們看見青蘿，全都露出驚喜之色，卻忍了腳步，沒有過來。

  “知縣大人啊，你可得為我們家做主啊！”柳老爺子直接就撲了過來，幸而被裡正攔了一下，差一點掛到青蘿。

  跟在青蘿身後的幾個衙役慌忙上前，把柳老爺子架住，喝道：“無知刁民膽敢衝撞知縣大人，退下！”

  青蘿揮手讓他們退下，言道：“這個案子我會查清楚，你們稍安勿躁。現在屍體在哪？讓仵作驗一驗。”

  柳和平忙道：“在西廂房停著呢，我帶你們過去。”

  如今二房沒了人，老四家又不頂事，關鍵時刻，還得柳和平過來主持大局。

  柳老爺子看著大兒子厚實的背影，心中莫名有些悔意。

  說起來，大兒子一直都是家裡的頂梁柱，孝順又忠厚。

  如果，如果當初不把他們一家攆出去過，現在會不會一切都不一樣？

  環顧家裡一圈，一片破敗之色，老頭深深歎了口氣，瞬間仿佛蒼老了許多。也許是陳氏的死給了他明悟。

  人死如燈滅啊。

  老頭心裡的那種爭強好勝的心思，忽然就淡了許多。

  “老爺子，你昨天是和陳氏一起去縣衙的，是不是？”青蘿過來詢問他。

  柳老頭點頭，有些意興闌珊道：“沒錯，昨天被衙役打了幾下，我們就離開了。”

  言語間已經沒了怨氣。

  青蘿看他一眼，繼續問道：“你們是一起回來的？路上可有發生過什麽特別的事？”

  “在縣城的時候還是一起的。”老頭回想了一遍，言道，“哦對了，在路上遇到個男人，他說了衙門收藤條的事情，老二家的就急急忙忙的回來了。從那會起，我就沒見過她了，晚上回來才知道她已經死了。”

  “哦……”青蘿凝眉沉吟，回頭問裡正，“是誰最先發現屍體的？”

  裡正忙回：“是二丫娘，他們都是差不多時間回到村裡的。”

  “他們？”

  “是啊，村裡人聽說衙門收藤條，反正地裡也沒什麽可伺候的了，就全都跑出去割藤條去了。”

  “去了許多人？”

  “幾乎都去了，應該隻留下了幾個孩子和腿腳不好的老年人。”裡正想了想，“還有柳四平兩口子也沒去。”

  張氏有身孕，若是擱一般人家，懷孕了不算什麽，也還得做家務，甚至下地乾活的也不是沒有。

  可張氏這麽多年才懷上，小心翼翼的不得了，連院門都不怎麽出，柳四平更是一步都不離的護在她左右。

  別說是一文錢十斤的藤蔓，就算是天上下銀子，只怕他們也不會出去撿。

  “哦還有文全衣服也在家。”

  季月紅？

  她也有了身子，自然不可能打的過陳氏。而且她也沒這個動機。

  青蘿了然的點點頭：“裡正大叔，您讓昨天沒出門的人全都過來。除了幾個有身子的，不論老人還是孩子都來。”

  裡正答應一聲，叫上兩個小夥子，挨家挨戶的去詢問。

  官府的命令，村人們自然不敢違背，連心急賺銀子的男人們也沒有出門，一起聚過來等消息。

  好在村子小，百十來戶人家，很快裡正就帶著昨天沒出門的人過來了。

  青蘿掃視一眼，人數不多，除了老人孩子，只有幾個面嫩不願出門的婦人和一向無所事事的懶漢。

  他們現在青蘿面前，看著知縣大人和一乾衙役，個個面色都有些驚惶。

  這是被當做嫌疑犯審問的節奏啊……

  對於一輩子沒出過平陽縣的他們來說，已經是天大的事了。

  “妞妞啊，我們可啥也沒乾啊……”一個老太太拄著拐杖，顫顫巍巍的說，“我們就擱家裡待著，啥也不知道啊……”

  旁邊老頭拉拉她：“說啥呢！那是知縣大人，知縣大人的小名兒也是你能叫的？”

  老太太頓時一臉惶恐，連連擺手：“忘了忘了……人老了不中用了，知縣大人不要怪啊……”

  青蘿笑道：“您二位別擔心，我啊就是問你們幾句話，沒事的。”

  老太太忙道：“哦哦，那你問吧，我們知道的一定都跟你說。唉一天到晚的也沒人跟我們說幾句話，人老啦……都嫌囉嗦……”

  旁人就扯她衣服：“別說那些沒有用的，在知縣大人面前也這樣……”

  青蘿就笑：“那好，我就先跟您老說幾句，成不？”

  “哎哎，你問吧！”

  “昨兒個您一整天都做啥啦？有沒有出門溜溜彎兒？”

  “昨兒啊，我想想……”老太太想半天，愣是想不起來昨兒都幹啥了，急的直轉圈。

  青蘿柔聲安慰她：“您別急，慢慢想，早上吃啥了？”

  “早上……哦哦，對了，想起來了，”老太歡喜道，“昨兒早上我喝了大半碗棒頭糊糊，半塊鹹菜疙瘩。”

  “那晌午吃什麽了？”

  “晌午吃了一個窩窩頭，把早上剩下的半塊鹹菜吃啦！”老太思路逐漸清晰起來。

  青蘿誇讚道：“您老牙口可不錯呀！”

  “不行啦，昨年的時候，一口氣能吃兩個窩頭呢……”老太太還謙虛。

  惹的眾人發笑。

  院子內外的氣氛變的輕松起來。

  “……吃完晌飯啊，我就出門遛彎兒去了，結果村子裡也沒啥人，我轉了一圈，就回屋歇覺去了……”老太主動說道。

  青蘿哦一聲，問道：“那您有沒有看到什麽有趣的事情？”

  “也沒啥，看到幾個孩子打架，我還勸了幾句。”老太絮絮叨叨念叨著，“如今這些娃娃可越來越皮了……我們那會，這麽大的孩子都得下地做活了，哪能八九歲了還到處閑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