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張卷子。

  一張密密麻麻寫滿了字，字跡娟秀，頗有古風。

  而另一張，除了不知哪裡冒出來的一塊墨跡，完全是一片空白。

  前一張署名是雲明，而後一張則是柳青蘿。

  女皇大致瀏覽了一遍答案，和青蘿呈給她的卷紙內容幾乎完全一致。

  若非出自同一人之手，只怕很難做到如此相似的地步。

  怒火慢慢浮上女皇陛下的心頭。

  朝廷選拔人才，這是多麽重要的事情！

  連女子文秀他們尚且如此明目張膽的徇私舞弊，何況是男子科舉那裡？

  這幾年她放權給臣子們做，是存著信任他們的心思，沒想到，他們就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做這種事！

  這是把朝廷社稷當玩笑！

  女皇越想越怒，嘩啦扔了手邊杯子，茶水碎片撒了滿地。

  “讓禮部尚書給我滾過來！”

  李德嚇得撲通跪下：“陛下，禮部尚書鄧大人他，他前段時間就告病在家了……”

  盛怒之下的女皇確實忘了這件事。

  這批閱卷子的事，一向是由主考官和禮部官員負責。

  女皇緩了緩，壓下怒火，“那就把崔學士叫來。”

  崔學士就是那天主持考試的溫柔主考官。

  雖說她性格有點綿軟好說話，但卻是學識淵博，否則也不會在翰林院做學士，還被陛下委以主持考試的重任。

  不多時，崔學士著急忙慌的趕過來，臉上還帶著惶恐的神情，一進來就直接跪下求陛下恕罪。

  女皇冷笑：“崔愛卿，朕還沒說話，你怎麽就知道自己有罪呢？”

  崔學士磕頭道：“臣下聽說陛下不快，想必是臣子做了什麽事情令陛下不滿，所以求陛下恕罪。”

  “你倒是會說話，你自己看看！”

  女皇把兩張紙卷扔到她面前。

  崔學士跪著把試卷撿起來，看了看，言道：“回陛下，這是今年文秀考試的考卷。”

  “這還用你說？這卷子是你批閱的，你告訴朕，到底是怎麽回事？”

  崔學士用寬大的官服袖子擦擦腦門上的汗，把兩張卷子仔細的重頭看了一遍，惶恐道：“陛下，這張卷子，詩做的文采斐然，令人驚豔。而文章寫的也是極為清新雋永，且真實可行，臣便給了滿分，是不是有什麽不妥？至於這張白卷，臣就直接給了零分……”

  女皇一拍龍案：“朕沒讓你誇詩詞文章！朕問的是，為什麽柳青蘿的卷子上面，寫的是雲明的名字！”

  “啊？”崔學士有點傻眼，忙把兩張試卷的名字對照了一下，納悶道，“雖然名字的字跡不同，但這都是禮部官員添上去的……況且收卷子後，就立即把名字封上了，我們閱卷官員，是看不到名字的……臣隻管看卷子給分，不會去查看名字……”

  這也是一種防止閱卷官員作弊的方法。

  但，中間這卷子不止經過她一個人的手，從收卷到封卷，起碼經過禮部官員三道手續。

  女皇注視著她，緩緩道：“這麽說，崔卿是覺得你與此事無關？”

  “臣隻管閱卷，實不知這裡到底出了什麽差池，還請陛下明查！”崔學士磕頭不止。

  徇私舞弊這種罪，坐實了那就是死路一條！崔學士有天大的膽子，她也不敢承認自己跟這事有關啊！

  女皇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憊的揮揮手，“你先下去，朕對你期望甚高，希望你辜負了朕的信任。”

  “是，臣告退。”崔學士額頭汗珠直冒，垂著頭，慢慢退出殿外。

  正陽宮內一時寂靜無聲。

  良久，林瑾玉重新沏茶，親手端給女皇，言道：“陛下保重身體，不要過於生氣。”

  女皇苦笑一聲，歎氣道：“天下人都以為做皇帝多麽威風又快活。其實這天下，是那麽好治理的嗎？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他們尚且如此，豈不知這天下百姓，都在過著什麽樣的日子……”

  皇帝雖然擁有無上權利，說到底，還是要依靠臣子來幫她治理天下。

  況且，如今這事，牽扯到了一國之相——雲天揚。

  “這件事，朕必定要徹查到底！”女皇緩緩道，“但是需要徐徐圖之，務必讓涉及的官員全部露出馬腳……”

  林瑾玉道：“陛下，臣有一法子，不知可不可行。”

  ……

  三天后，皇宮大擺宴席，慶祝今年的文秀考試圓滿結束。

  而所有上榜的女學子，都被邀請參加這場國宴。

  青蘿雖然落榜，卻也作為特殊貴客，被陛下親自下帖子邀請赴宴。

  這麽大的面子，可不是天天都有。

  宴席在長安宮舉行。

  裡面擺著長長的桌子，大臣們一排，女文秀們一排，女皇盛裝出席，高高坐在龍椅上，面帶微笑。坐在她身邊的是女皇的丈夫——恭肅親王。

  恭肅親王一向閑雲野鶴，行事低調，並不參與朝政，只在必須的場合露露面罷了。

  美食禦酒流水般端上來，李貝貝坐在青蘿身邊，饞的口水直流。

  而青蘿左邊，則坐著陳香雪。

  考得頭名的雲明，被特別安置在離陛下最近的位置，可以讓殿中所有人都看得清楚。

  坐在另一邊的大臣們，都是朝中有頭有臉的人物。右相雲天揚坐在首位，接下來依次是翰林院學士們和六部官員。

  最後出現的，是三位皇子和兩位公主殿下。

  倒是林瑾玉和上官君兒沒有出現，不知哪裡去了。

  今天女皇陛下看起來心情不錯，但有心人卻知道，今天不會那麽平靜。

  果然，宴席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恭肅親王笑道：“聽聞此次文秀榜上人才輩出，本王忽然有興致見識一番。”

  “也好。”女皇看著親王的眼神很溫柔，“既然如此，不如請榜首來念念她做的那首詩，朕看了覺得很好，很喜歡，也讓眾愛卿聽了品鑒品鑒。”

  眾人聽了就有點納悶。

  照從前的慣例，女皇也會考教頭三名，但大多是即興出題，並不會叫她們背誦考過的題目。

  今兒是怎麽了？

  雲明的表情也有一瞬間的慌亂，然後便強自鎮定，緩緩站起來，走到殿中央。

  今天雲明打扮的很美，豔光四射，光彩照人。

  她本就是出名的美人，此時朝中間一站，就引起了無數豔羨的眼神。

  “雲家明珠果然越發出彩。”陛下微微笑道，“雲文秀，還記得朕出的考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