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除夕這天，柳青蘿正陪著周先生下棋，聽聞素心帶來的消息，五夜讓李四給她捎信來了。

  她與五夜感情深厚不同一般，聞言立即跳起來，拉著素心問:“信在哪裡？”

  “不知道。”素心兩眼看天。

  之前跟你說話愛答不理，這會子有求於人啦？

  素心已經知道了柳青蘿的脾性，在她面前也逐漸變得調皮起來。

  “好素心，快把信給我……趕明兒我免費幫你看病嘛……”柳青蘿黏著她不放，百般撒嬌癡纏。

  “呸呸呸！”素心撥開她的肉爪子，啐道，“沒見過求人還順帶咒人生病的……姑娘是讀書知禮的小先生，還這般只會撒嬌……”

  話雖如此，她說完還是立即從袖子裡取出一封信遞了過去。

  玩笑歸玩笑，主子的正事她可不敢耽擱了。

  柳青蘿接過信就在她臉頰上摸了一把，笑嘻嘻道:“就知道小青青最乖！”

  素心大窘，紅著臉向周先生說:“先生，您瞧瞧姑娘她，總是這個樣子……”

  大周朝女子講究的是靜如處子，嫻靜文雅，謙恭有禮。

  而不是去柳青蘿這般坐臥不忌，談笑瀟灑如男子。

  周先生對此也一直覺得有些無奈。

  柳青蘿從五歲孩童時期，就跟在她身邊學習。無論寫字做文章，或者彈琴下棋，她都悟性極高，且人又聰慧靈動，令周先生喜愛不已。

  唯有一樣教人頭痛。

  那就是她的禮儀課程方面。

  從小開始學習，是很容易養成習慣的，可這柳青蘿偏就不是那等嫻靜文雅的性子，背地裡脾氣甚至有些古怪，行動言語常常出人意表。

  周先生自然不知道，她最喜愛的弟子的真正底細。

  一個人若是從二十歲才開始改變習性，是很難的。

  好在柳青蘿也只在幾個相熟的人面前如此古怪，在外人前倒也溫文爾雅，周先生也就把這件事作罷了。

  否則她可真要考慮考慮，是不是現在就放柳青蘿去參加文秀考試了……

  眼看柳青蘿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的信上，周先生便放下棋子，慢悠悠站起來，淡道:“妞妞，用飯後不可貪睡，把上午的功課溫習溫習，就回去吧。”

  書院也是有年假的，前兩天就放學生們回家過年去了，開學也要到元宵節以後了。

  柳青蘿因為擔心先生一人清冷，每天都要跑到這裡廝混半天，吃了午飯，還要賴在先生這裡睡了午覺才回去。

  “先生，下完這盤吧？”柳青蘿忙放下信。

  周先生不許她冬天睡午覺，她隻得忍著，哈欠連天淚花漣瀲的。

  周先生搖頭:“你來擾了這半日，我也乏了，回去吧。”

  說罷，她便轉身到屋裡去了。

  柳青蘿看著她的背影發呆。

  “姑娘怎麽呢？”素心把手在她臉前搖搖。

  “沒什麽。”柳青蘿微微搖頭，收回視線。

  她總覺得先生太過於孤僻清冷，不光是外表。先生的整個心都是孤獨的。

  這麽多年來，先生從雙十年華到了三十歲的年紀，除了學生，柳青蘿很少見她與外人來往。

  先生的家人呢？她也不知先生一直不嫁的原因是什麽。

  曾經她試探著問過，結果先生不但沒回答，還把她的功課加倍了……

  先生給的原因是:我看你是太閑了！

  想到這些，柳青蘿就更加不忍留先生一個人過年。

  素心見她情緒忽然有些低落，忙打岔道:“姑娘，您先吃飯吧，一會該涼了……”

  “哦，好。”柳青蘿搖搖頭把不好的情緒從胸膛裡趕出去，坐到飯桌前，一邊扒拉飯菜，一邊讀五夜寫給她的信。

  人都說字如其人，五夜的字比他本人可差多了。

  五夜長得不算英俊，更加比不上林瑾玉那般俊逸出塵，但好歹也乾淨清秀。

  可他那手字，實在教人不敢恭維。

  周先生曾經評價柳青蘿的字，透著九分靈氣，自成風格，若是刻苦練習，必成大器。

  只可惜柳青蘿性格裡就少了刻苦兩個字。因此也只能得一個“字跡漂亮”的稱讚。

  而五夜的字，在柳青蘿眼裡，就跟她五歲時寫的水平差不多……

  字跡雖然幼稚，柳青蘿卻看得津津有味。

  五夜這封信很長，信裡告訴她，他們回到京都後發生了什麽事，身體完全康復，變得更加出色的二爺，是如何受京都名門閨秀的追捧……

  柳青蘿邊看邊點頭，以林瑾玉的小白臉長相，很難不吸引女人吧……

  一旁素心聽到，好奇問:“姑娘，您說什麽小白臉？”

  “大人的事，小孩子別瞎問！”柳青蘿咬著筷子，白她一眼。

  “噢……”素心的表情傻乎乎的，期待的看著她，“姑娘，今天是除夕也……”

  柳青蘿看她一眼:“我知道。”

  素心期期艾艾的說:“您好久沒回莊子裡，我們都很盼望您回去過年……”

  一個莊子裡，一個主子也沒有，雖說有林四和林六兩個，他們管理日常事物可以，這過年的大事，若沒主子的吩咐，必定是不會操辦的。

  想著那莊子裡三十幾個人，冷冷清清一點過年的氣氛都沒有，柳青蘿也未免有些於心不忍。

  但她只有一個人，要回家陪爹娘兄長，還要來陪先生，實在分身乏術。

  “唔，這樣吧……”她想了想，言道，“你回去告訴四管家，就說他們往年怎麽過年的，今年還是怎麽過，不要因為你們二爺不在就冷清了。”

  素心明顯一臉的失望:“那……好吧。”

  吃過飯後，柳青蘿正要回北橋村，卻看到哥哥柳文全，趕著牛車等在門口。

  “妞妞這裡！”柳文全朝她揮手，滿臉興奮。

  柳青蘿坐到哥哥身邊，見他穿著一身新袍子，笑道:“哥哥這是打哪兒來？”

  柳文全臉色有點紅，嘿嘿笑道:“剛才去接月紅哩！”

  柳青蘿驚喜:“月紅嫂子已經來了？”

  柳文全傻樂:“是啊，在家呢，一直催我來接你回去。”

  按北橋村這裡的規矩，訂婚後，女子是可以留在男子家用團圓飯的，但是不可以留宿。

  難怪柳文全打扮的這麽精神。

  柳青蘿捏著下巴，挪瑜道:“我說哥哥怎麽突然想到來接我，原來是沾了嫂子的光了……”

  “不是，不是……”柳文全生怕惹妹妹生氣，慌忙解釋，“是這樣的，剛才爺也來了，還帶了個男人過來，說是給姑提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