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柳青蘿揚了揚眉,毫不在意的應了聲。
她給人看病一向實話實說,才不管病人之前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文弱男人站在一旁,傻乎乎的看著柳青蘿。看到她隻拿著一個形狀尖尖細細的夾子,和一面亮晶晶的鏡子,就把那根作怪的魚刺,從自己娘子的喉嚨裡取了出來……
他看了一眼,呆呆的說:“還……真是魚刺啊?”
“不是魚刺,難道還是豬骨頭?”柳青蘿放下夾子,站了起來,對躺椅上的婦人說,“好了,你可以起來了。”
婦人瞪著眼睛,先小心翼翼的吞了口唾沫,發覺喉嚨胸口的刺撓,全都消失不見了,頓時現出一臉驚喜來……
“真的好了,天啦……”她一把撈起桌上茶杯,咕嘟嘟灌了一大口,哈哈大笑起來,“真的不疼了,連喝水也不疼了……哈哈,我不用死了……”
“當然不會死,下次再吃魚的時候小心點。”
柳青蘿笑著說道,轉過身,從柳文全端進來的盆裡淨手。
婦人又是感激又是高興,覺得渾身上下,全都輕松起來了,一把拉著丈夫的手,興奮道:“相公,我還以為我要死了呢,誰知道這麽容易就好了……柳小姑娘果然和人家說的一樣厲害,連湯藥都不用喝……”
文弱男人的表情卻有些不好看,皺著眉頭,問道:“娘子,我問你,我們家中已經月余沒有吃過魚了,為何你會被魚刺卡住?”
婦人一愣,有些心虛的移開眼睛,弱弱的說:“許是前幾天你不在家的時候,娘燒的魚……”
“最近我並未出門啊,如果娘煮魚的話,我怎麽會不知道?”男人雖然長的文弱,卻是個眼中揉不得沙子的人,盯著婦人,非要問個明白。
家中明明沒吃過魚,她怎麽就能被魚刺給卡住了!
婦人不高興道:“我說趙文治,你是什麽意思啊?老娘我跟了你十幾年,過得是什麽窮苦日子,我都還沒抱怨呢,你竟然還懷疑我了?”
“我只是想要問清楚……”
“問清楚你個頭!”婦人越說,氣勢越壯,指著男人的臉,大聲道,“你說清楚,你到底是什麽意思!你是懷疑老娘我背著你們娘倆偷吃啊,還是懷疑老娘在外面有人了?”
男人還沒說什麽呢,這婦人就劈裡啪啦的自己都倒出來了……
“你這麽大聲做什麽,我又沒說你什麽……”男人看起來像是讀過幾天書的,對於自己娘子潑辣的樣子,覺得有些臉燒得慌。
尤其是在那個清雅宜人的柳姑娘面前。
“我大聲怎麽了,我還不能說話了是不是?趙文治你還是不是個男人,連自己婆娘吃條魚,你也要問東問西……”
婦人越罵越來勁了,掐著腰,直朝男人臉上噴口水……
旁人一看呐,就知道這男人在家也是個受氣包的主兒……
“你們吵什麽吵?!”
杜氏在堂屋聽見了,踩著雪過來,看到這潑婦在自己閨女面前撒潑,不禁來了火,帶著柳文全,把婦人給扔了出去……
“對不起,實在是對不起……”男人一邊道歉,一邊垂著頭,狼狽的跟出去。
杜氏斜睨著眼睛看他,抱著胳膊說:“一個男人被自己媳婦這麽欺負,你可真是給男人丟臉!”
“唉……”男人面有愁容,也不好跟杜氏一個婦人說什麽,便掩面而走。走了兩步,又轉了回來。
“你怎麽又回來了?”杜氏叉腰站在門口,跟門神似的。
“我找柳小姑娘……”
“找什麽找,你娘子都好了,人也走了,你也趕緊走!”杜氏堅決不讓他進去。
妞妞從小給人看病,除了女人和孩童,杜氏是絕對不允許,她單獨和男人待在一個房間診治的!
就算房間裡有別人在,診脈也只能隔著帕子,扎針除非隔著衣服,或者手腦袋,其余的地方,絕對不行!
女孩兒家雖說可以出去行醫做官,但該避諱的還是但避諱!
無論擱在哪朝哪代,女孩兒家都要自愛,都要有個清清白白的好名聲才行!
就跟柳美麗似的,被父母帶累的名聲都壞了,就算在女塾裡念書,也沒有哪個正經人家去上門提親!
“娘,沒事的,不是有全哥在嗎,讓人家進來……”柳青蘿漫步走出來,悠悠閑閑的說。
“不行,有話當著我的面說!”
杜氏如此防范男人靠近自己閨女,她要是知道,自己捧在手心的寶貝疙瘩,從五歲起,每隔幾天,就對著一個男人赤、裸的上半身扎針,還一直扎到了十三歲,不知她會是什麽感覺……
柳青蘿有些不著調的想著,就對文弱男人笑笑:“你有什麽事?”
文弱男人這才得到說話的機會,連忙從袖子裡取出一把銅板,低聲說:“剛才走得急,忘記留下診金了。特意返身送回來,並非有什麽大事。”
原來人家是特意回來給錢的,杜氏訥訥的放下胳膊,有些心虛的瞧了眼自己閨女。
柳青蘿手裡捏著一小團雪,便捏便笑道,“小事一樁,您不用客氣。”
一般不需要使用針灸的時候,她是很少收診費的。
就算是開方子,也是讓人拿到藥鋪去抓藥,她反正不需要什麽成本。
文弱男人卻不依,到底留下一把銅板擱下,才轉身匆匆離去。
“我剛才聽他說,家中好久沒有開葷了,實在不該收他的錢……”柳文全搖頭歎道。
柳青蘿微微笑道:“哥哥又慈悲心發作了,莫非我付出了勞動,收取了診金還有錯了?”
“我也不是那個意思……”
“哥只要明白,只有索取,沒有付出的話,人家是不會珍惜的哦!”
她可以不收窮苦人的錢,但人家要給,她也不會拒絕。
若是一味的給別人好處,人家最後就會覺得是理所當然。本來她一直這麽免費做好事也沒什麽,但要是哪天被人認為,她本來就應該做好事,收錢了就是不應當……
真到了那個時候,她才真二逼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