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被說的啞口無言,賭氣坐下去,半晌,質問道,“你哪來的銀子買藥?”
“用不著你管!”
杜氏端著藥罐就走了。
灶上是做飯的地方,柳老爺子和柳老太太都不喜歡聞藥味,覺得晦氣。所以但凡有人生病需要煎藥的時候,都必須拿到外面。
張氏跟了出來,抱著胳膊說,“既然大嫂不願意說,那就只能讓爹和娘來問了。”
明明一家人的錢都要上繳的,憑什麽大房還能有錢請大夫買藥?
可見大房平時根本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麽老實,極可能私藏了許多銀子!
張氏轉身就朝正房裡走去,還沒走到門口,柳老太太就出來了。
“娘,您來的正好,我有件事要跟您說……”
張氏興衝衝的迎上去,話還沒說完,就被柳老太太打斷了,“老四家的,你去叫老四和你二哥,把老大抬到堂屋裡來,你爹有話要說。”
柳老太太看了眼正在煎藥的杜氏,不鹹不淡的說:“你要是想聽的話,也過來吧。”
杜氏看看手裡正在煎的藥,畢竟是花了銀子買的,可舍不得浪費了,就說:“我等會再去,這藥離不開人。他爹還等著喝呢……”
柳老太太翻了個白眼,直接就轉身回屋去了。
大兒媳婦不去正好,她壓根就不想見到她。
杜氏早就習慣了,低頭仔細的看著火。
那邊張氏立即跑到屋裡,把柳四平和柳平安叫出來,把柳老太太的話說了,讓他們把柳和平抬到堂屋裡,柳老爺子有話要說。
柳四平和柳平安來抬人的時候,柳文全正端著一碗粥喂柳和平,柳青蘿則舉著一把蒲扇,給柳和平扇風。
“大哥,爹叫我們都過去,他有話要說。”
柳四平把話一說,柳和平當然沒有意見,被兩個弟弟抬著就出了屋,來到堂屋裡。
柳青蘿不放心,也拉著柳文全一起跟著。
反正柳老太太也沒說她們不能去。
堂屋裡,柳老爺坐在正中的椅子上,沉著臉,吧嗒吧嗒的抽著旱煙。柳老太太坐在他身邊,看到幾個兒子都進來了,只是連忙叫柳二叔和柳四平過去坐。
連問都沒問一聲躺在床板上的大兒子。
柳和平撐著上半身,憨厚的問:“爹,您叫我們來啥事?”
柳老爺子的眼神,在大兒子的沾著血跡的衣服上掃過,又看了眼二兒子,怒喝道:“老二媳婦,你給我跪下!”
陳氏一個哆嗦,立馬站了起來,表情有些不知所措。
“你是不是連我也要跪下?”柳老太太不滿。
“老二又跑去賭錢,死性不改!還不是被你這個慈母多敗兒害的,你不但不勸,還想把妞妞賣了還錢!”柳老爺子更生氣,怒道,“老二媳婦,你今晚就跪著贖罪!”
“爹,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把銀子還上就是了,妞妞又沒賣的掉,何必生這麽大的氣……”陳氏低聲嘀咕。
柳老爺子怒道:“閉嘴,你到底跪不跪下!”
他舉著手裡的煙袋鍋子,就要朝陳氏的頭上砸去。
“爹,您乾嗎啊!”
“老頭子,你瘋了啊!”
柳二叔也撲通就跪下了,柳老太太慌忙過來攔著老爺子,哭道,“不賣怎麽辦,哪有錢啊!!”
“你,你們……”柳老爺子氣的呼呼直喘氣。
陳氏怯怯的走過來,輕聲說:“爹,您別氣壞了身子,這件事雖然是我不對,但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您怎麽打我罵我,也解決不了事情,不如商量商量,以後怎麽還帳……”
柳青蘿站在柳和平身邊,聞言忍不住多看了陳氏幾眼。
許是被童生相公傳染了?
居然還挺會說話……
“還有一百多兩銀子,過十年也還不上啊!”柳老爺子唉聲歎氣,滿面愁容。
“爹,我倒是有個法子……”陳氏低聲說。
“嗯?快說!”一家人聞言,同時都把眼神聚焦在了陳氏的身上。
陳氏笑了笑,才說:“爹您想想,那個小桃紅反正咱們也養活不起,現在只要我們……”
她沒有說下去,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冒冒失失的張氏驚訝的叫道:“二嫂,你的意思是說,不賣妞妞,把小桃紅賣了?”
“話也不能說的這麽難聽,就是把她送到她該去的地方罷了。”陳氏微微笑道,“我們這樣乾乾淨淨的人家,怎麽也不能留下那麽個不乾淨的人,把她送回去,跟他們要幾兩銀子,也不算過分。畢竟我們好吃好喝的養了她好一段時間了……”
好一條一石二鳥的毒計。
柳青蘿對陳氏是徹底的刮目相看。
提的建議對自己百分百有利,不但能解決燃眉之急,還能順手把自己的心腹大患給除去了,最後還能落得個大義滅親的好名聲。
別看杜氏潑辣,論心思深沉,三個杜氏也比不過一個陳氏啊……
“不行!”誰知反應最大的柳老爺子,卻一口否定了她的建議。
“為什麽?”
“小桃紅畢竟懷了我柳家的骨血,不管以後如何,就算要把她送走,總得等孩子生下來再說!”
柳二叔松了口氣,哭喪著臉問:“爹,那到底怎辦啊?我可不能總背著債務啊……”
“孽障,你都是自找的!你是不是賭咒發誓不賭錢?為什麽又賭?”
柳老爺子坐在椅子上,抽著煙袋直歎氣。
這時柳和平開口說道:“爹,您別上火,銀子是死的,人是活的,咱們一家人齊心合力,省吃儉用著點,用不了幾年就能還上的。”
“老大,你說的也不錯,但是……”柳老爺子為難的歎了口氣,沉默半晌,“但是你兄弟是個讀書人,又不能乾活,眼下他可拿不出銀子來啊……”
柳和平安慰道:“這,咱跟他們說說,節省著點,慢慢還,總能換的上的……”
“唉!”柳老爺子唉聲歎氣。
就在柳老大一家,都以為這件事慢慢過去的時候……
幾天后,他們從外面回來,就看到他們屋裡的東西,全都被扔在了外面。
被褥啊,衣服啊,籮筐啊,亂七八糟堆在地上。
而杜氏正坐在地上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