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夫人吃驚道：“咱家不是有條漁船了嗎？還造幹啥啊！”

  “多一條又不妨事。”

  “不行！”何夫人果斷拒絕，“有一條就夠了，將來留給阿佑兩口子。小二是要考秀才當先生的，以後用不著下海。浪費那錢幹啥？留著給小二讀書娶媳婦要緊！”

  “你呀，婦人之見！”何村長長長的歎了口氣，“留著錢，也得有命花才行啊，還有什麽比命更要緊的？”

  “那你的意思……”

  “海神娘娘的降罪，那可不是開玩笑的。村志裡有記載的啊，上百年前，就有一個女子學了讀書認字，結果發了火山。要不然後山是怎來的？當時都不知死了多少人，房子全都毀了！”

  “這……”何夫人有些後怕起來，“那這可怎麽辦？你快想想辦法啊！我還沒抱上孫子，我可不想死啊！”

  何村長這才說到重點：“所以我叫你把錢拿出來，咱們造條船，一家子到縣裡去避一避。”

  “這能行嗎？”何夫人有些猶豫。

  “怎麽就不行？”

  “你畢竟是村長啊，就咱們自家人跑，是不是有點太那啥了？”

  “我又不是沒想過他們。”何村長一提這事就來氣，“之前我跟他們商量，讓他們都那點錢出來湊一湊，造條船讓那姐弟離開。誰知他們一聽說要出錢，一個個都悶屁了，娘的！”

  “咱家自己造船，肯定的請人幫忙啊，能瞞得住誰？”

  “誰說要瞞著別人了？”何村長自信的說，“村裡休漁期的時候造船也不是沒有過。”

  “可是咱家都有條船了，就在縣衙碼頭那邊扣著呢……”

  何村長得意的笑道：“所以說你婦人見識短。那咱們就不能說是給小二娶媳婦用的？誰願意嫁，這船就是聘禮！”

  “聘禮……也太貴了。”何夫人心疼的不行。

  “就是個說法，說給別人聽的。選誰家當媳婦，還不是咱倆說了算？”

  “你這話倒是個理……”何夫人舉著針線，愣愣的發呆，“可是我這心裡吧，總是覺得不得勁……”

  何村長見她松動了，忙打鐵趁熱的勸道：“怕啥的，留的命在，就什麽都好說。再者這船造好了是咱們自己的，不行再賣出去，或者租出去，也是咱們自己說了算，總不會讓銀子打了水漂。”

  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何夫人咬咬牙：“行，就按你說的辦！不過你可得抓緊了，還有五天時間，夠不夠啊？”

  何村長想了想：“只能多請幾個人了，好在現在是休漁期，工錢低，還能守得住。”

  “你這就去辦吧？我把銀子拿給你。”

  既然做了決定，何夫人反而更加著急起來，催著他就去辦這事。找出鑰匙把箱子打開，把壓在箱底衣服下面的一包散碎銀子，拿出來，鄭重的交給他，“這可是咱家所有的積蓄了。”

  何村長點頭：“我曉得了。”

  他拿著銀子朝外面走，又回頭：“對了，你別忘了去巧巧家問那燒雞的事，祭祀節是大事，也不能怠慢了。”

  何夫人白他一眼：“這還用你說。等我補好衣服的。”

  因著心裡藏著事，何夫人這針線活就做的沒有往日的好。

  她匆匆忙忙把破的地方縫補起來，便換了件褂子，出門一路來到何巧巧家。

  何巧巧正在家裡準備做晚飯呢。

  與在外面的形象不同，坐在板凳上摘菜的何巧巧，穿著碎花麻布褂子，頭髮利落的扎在腦後，看著清爽安分了許多。

  何夫人走進門去，笑容滿面的問：“太陽還這麽高，這麽早做晚飯啊？”

  何巧巧抬頭見是她，忙站起來，笑著讓她坐下，“是表嫂啊，您坐，娘在灶台呢，我喊她去。

  “不忙不忙……”何夫人忙拉住她，笑道，“先前我家小二子是不是來這煩你們了？”

  何巧巧笑眯眯道：“煩啥，他打小就老在我家吃飯，這都習慣了。”

  何夫人笑了：“你也就比他大兩歲，說話老氣橫秋的。”

  “雖然隻大了兩歲，但他可是我表侄兒呢。”

  “說的也是，”何夫人斟酌了一會，試探著問，“我看他回來的時候，手裡拿了雞腿。怎麽，你家的祭祀禮已經準備好了？”

  何巧巧搖頭：“沒呢，那雞是俺家晌午吃的。”

  何夫人問：“不過年過節的，怎想起來吃雞？”

  這裡的人雖然愛吃雞，但雞又是個昂貴的東西，況且現在沒有漁船來往，沒地兒買去，因此平時吃的也不算多。

  何巧巧也不瞞她，笑道：“是晌午我給白大夫送飯的時候，從他那裡拿來的。”

  何夫人奇道：“白大夫平時都是從你這裡訂飯，他還會自己主動宰雞吃？”

  “不是他做得，是女……咳，是那個小柳姑娘做得。”

  “那小惡女？”白夫人瞪大眼，“你怎麽敢從她那拿吃的？”

  何巧巧詫異道：“怎麽不敢？”

  何夫人搖頭：“她可是凶死了哦！巴巴的從各家各戶征集吃的，還能舍得把雞給你？”

  “噗嗤！”何巧巧笑了起來，“就她那樣，嬌嬌小小的，也叫凶啊？她不過是不想被村裡人欺負罷了。說起來，那雞也不是我白拿的，我用飯團和湯圓子換來的。”

  “換來的？”何夫人將信將疑的同時，又想起了之前吃的那半邊雞腿的美妙滋味。

  她猶豫了一會，到底是忍耐不住，“你說，我要是拿飯團跟她換，她能不能換？”

  “表嫂也要呢？”

  “要啊，我正愁今年用什麽做祭祀禮呢。我看小二吃的那個就挺好！”

  “哦哦，是這樣啊……”何巧巧心中暗笑。

  她哪裡是想做祭祀禮，分明是自己想著要吃呢。

  心裡這麽想著，何巧巧就笑道：“再換恐怕就不行了，人家現在也不缺吃的了。”

  “啊……”何夫人露出失望的神情。

  她倒是忘了，今兒下午家家戶戶都給那小惡女送吃的去了。

  “那就算了吧……”她失望的站起來，準備回家。

  “不過……”何巧巧在她身後笑道，“雖然不好用糧食換了，你可以用錢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