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馬車消失在視線中，杜氏愣了一會，忽然就嚎啕大哭起來。

  “這個沒良心的啊，他真的不要我們了……他，他就真的走了……我的心啊！”杜氏心裡難受的恨不能死了，抱著胳膊大哭。

  青蘿大為心疼，忙過去拍著她後背，幫她擦眼睛，安慰道：“娘，他又不是不回來了。剛才不是說了嗎，生了孩子就會回來的。”

  楚靜唉了一聲：“哭有什麽用，你求你女兒放過你兒媳婦不就完了？”

  杜氏抬起淚眼，“不行，我哪兒能為了那個沒出息的，再委屈著妞妞？我就是恨自己，養出這麽個沒出息的東西！”

  柳和平悶悶道：“他敢走就讓他走，老子就當沒生過這個兒子！妞妞，你不許原諒季月紅那個毒婦！”

  青蘿笑了：“爹，我絕不原諒她。不過，您也別惱火，文全哥哥早晚會回來。在這之前，您自然還有兒子孝順您。”

  杜氏用袖子抹眼睛，含淚笑了：“等你嫁人了，娘也有半個兒子了。”

  青蘿哈哈一笑：“娘，我說的不是這個。老八，你過來——”

  她衝梅落蝶招手。

  先前梅落蝶一直靠著馬車，安靜的看著這邊的情形。

  聽見青蘿召喚，他忙走過去，笑道：“姐，是不是餓了？”

  青蘿笑道：“才吃過哪裡就能餓了。”

  “這孩子是哪家的，怎麽叫你姐？”杜氏打量著梅落蝶，不解的問。

  青蘿沒回答，拉著梅落蝶，笑道：“爹，娘，您看，他和文全哥哥長得像不像？”

  梅落蝶眨眨眼，“姐，莫非他們就是——”

  青蘿含笑點頭：“是啊，我說的就是他們。”

  “妞妞，你到底說的啥，娘怎麽一句也聽不懂？”杜氏這會已經忘了傷心了。

  倒是柳和平先反應過來，臉上帶了幾分笑意，“你別說，這孩子長得跟文全還真有點像呢。不過……又有點不像……”

  杜氏嫌棄道：“哎呀，你一會說像，一會又不像的，到底是怎麽樣？”

  柳和平撓撓頭：“就是像又不像的啊，我嘴笨不會說……”

  青蘿噗嗤笑道：“爹的意思是，眉眼看著像，但是整個人的氣質不像，對不對？”

  “對對，就是這麽個意思！”柳和平忙點頭，“還是妞妞識文斷字說的明白。”

  楚靜趴在馬車車窗上，懶洋洋道：“人家可是梅家的小公子，能跟你們家泥土地裡長大的兒子像麽。”

  就算是雙胞胎，在不同的環境下長大，氣質外貌也會有很大的不同。

  何況他們也並不是雙胞胎。

  孟昭昭抱著鞭子朝她翻白眼：“你嘴真賤。有本事你別吃泥土地裡長出來的糧食啊！”

  “我偏吃，你管的著麽！”

  “你看我能不能管你！我早就想抽你了！”孟昭昭廬袖子就要去揍她。

  青蘿隨手撈起一塊石子扔過去，“再吵把你們扔河裡喂魚！”

  孟昭昭忙側身躲過，弱弱道：“周圍沒河……”

  青蘿瞪她：“還敢頂嘴！”

  楚靜笑嘻嘻：“……活該！”

  青蘿一指她：“你也是！”

  孟昭昭高興起來：“哼！”

  “姐，別管她們倆了，你快告訴我，他們就是我親生爹娘嗎？”梅落蝶都快急死了，恨不得拿針把孟昭昭和楚靜的嘴巴給縫上。

  杜氏呆了。

  柳和平震驚了。

  “妞妞，他，他剛才說啥？”杜氏的心砰砰亂跳，抓著青蘿的手，嘴唇直哆嗦。

  青蘿反握住她，嚴肅道：“我要先說明，其實，我也不能百分百肯定。”

  杜氏胡亂點頭：“你說——”

  “他叫梅落蝶，是梅家的八公子，今年十四。”青蘿仔細介紹道，“他是十四年前，被梅家人在雍縣附近撿到的。”

  “雍縣？”柳和平激動起來，“那個王婆子不是說過嗎，她當時就是把孩子放在雍縣了？”

  “對，”青蘿點頭，“最重要的是，他長的和爹，還有文全哥哥都有些像啊。所以我懷疑，他就是娘當年生的那個孩子。”

  杜氏顫巍巍抬頭，看著眼前高高大大的少年，濃眉大眼，樣貌忠厚。

  仔細看著，和柳和平真真是像極了。

  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孩子……”她拉著梅落蝶的手，千言萬語湧上心頭，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梅落蝶從小就知道自己是撿來的，嘴上雖然不說，偶爾心裡也會想著自己的親生爹娘是誰，長的什麽樣子。

  此時看著眼前這對眼淚汪汪的淳樸夫婦，他的心，慢慢的酸楚起來。

  “咳，其實……”青蘿不適時宜的插進來，“其實我不確定他是不是當年那個孩子，只是覺得很有可能……萬一不是的話……”

  “不，一定是！”杜氏出人意料的態度堅定。

  她在心裡，已經完全認定了眼前的少年，就是自己的親生骨肉。

  年紀符合，地點符合，就連長相也是那麽像。

  還有什麽可懷疑的？

  何況，母子連心的血濃於水，也是絕不會騙人的。

  她握住梅落蝶的手，再也不願松開，眼淚流個不停。

  “他娘，你別嚇著孩子了。”柳和平看梅落蝶呆呆的，擔心他不能接受，就想要把杜氏的手拿來。

  杜氏卻死也不願松開手，就這麽抓著梅落蝶，“好孩子，娘還以為再也沒機會見到你了……沒想到你長這麽大了，長得這樣好……”

  “他娘！”柳和平又提醒她，“你把孩子的衣服都弄濕了。”

  “什麽？”杜氏抬起淚眼，這才發覺自己把梅落蝶的衣服都沾濕了一大塊。

  即便她沒穿過，卻也能看得出來，梅落蝶身上那件衣服，是她絕對買不起的昂貴布料。

  狂喜過後冷靜下來，她才發現，不僅衣服，梅落蝶身上的每一樣東西，發冠，香囊，玉佩，鞋子，手上的扳指，無一不是她見也沒見過的名貴物件。

  眼前少年通身的瀟灑高貴氣質，和她們，根本就是兩個世界。

  杜氏頓時覺得惶惑不安起來，忙忙松開手，結結巴巴道：“對，對不起，我弄髒了你的衣服了，我，我給你洗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