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陽光十分的強烈,刺的人頭腦發暈。
青蘿捏著繩索的手心汗津津的,光著頭臉,一步步走在烈日下。
她的整齊的頭簾依舊整整齊齊,垂腰長發如絲緞一般,襯得一張臉白淨如玉,瞳孔越發的黑漆漆。
“能不能給我口水喝?”
身後響起略有一絲哀求的沙啞聲音。
青蘿回頭看來,眼神森森:“水?你就當自己已經死了吧。”
陳家幼心中一凜,頓時覺得渾身的躁意都驅散了許多。
從儲英宮出來後,青蘿就拉著他的繩索,在大街上走,連一口水也不給他喝,渴的他喉嚨直冒火。
起初還有人驚訝的圍觀,有些憤怒青蘿虐待男人。待聽說在儲英宮發生的事情後,旁人的眼神,就由憤怒變成了同情。
花了三十萬兩銀子買下的一個大美人,連儲英宮的門都還沒出,就被女王陛下給截胡了。
換作一般人,氣瘋了那都是輕的。
何況人家只是領著男人在路上走著,沒招誰也沒惹誰的。
別人憑啥看不慣?
最最要緊的是,那男人也是人家剛剛買下來的啊!
瞧,脖子上還掛著閃閃的小牌子呢。
陳家幼感覺到旁人的目光,低頭看看自己脖子上的牌子,簡直是羞憤難當。
被繩索扣著,掛著主人的牌子,這跟一隻狗,有什麽區別?
該死的,可恨的西涼島啊!
早知如此,乾脆就在茫茫大海上餓死渴死曬死算了!
青蘿既不理會路人或詫異或同情的眼神,也不理會陳家幼可憐巴巴的哀求。
她間或抬起頭,擦擦額頭的汗珠,步履平穩的來到烏娜家。
烏娜被抓的消息,早已經傳到了這裡。
郝一手摟著一個孩子,坐在門框上,一大小小,哭的縮成了一團。
阿來才來這裡不久,身上還殘留著一些男人該有的擔當,正背著手,在院子門口焦急的轉來轉去。
看到青蘿,他們都靜了一下。
緩步而來的少女,衣衫翻飛,面如白玉,像是在浮浮的烈陽下獨行的神仙。
他們也已經知道了林的特殊身份。由此可推,這位姿容不凡的少女,必定也不是平常人。
能讓皇帝做自己男人的女人,那得是什麽人?
他們想不出來,也不敢想。
他們只知道,從今往後,這少女和他們再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你還來做什麽?”吃驚過後,阿來的臉上湧現出憤怒和悲傷,“你是外面的女人,你身份不凡,何必還來我們這樣的貧寒人家?你害的我們還不夠嗎?”
郝垂著頭,哀哀哭泣。
沒了女人,這家的主心骨就沒了。
“柳姐姐,我娘親呢?”一家人唯有大丫沒哭。
她把一根手指頭放在嘴裡,跑到青蘿面前,歪著頭,忽閃著大眼睛,問她。
“她在皇宮裡。”青蘿摸摸她的頭,輕聲說。
“阿娘為什麽要去皇宮?”大丫天真的說,“莫不是阿娘也和二娘娘一樣,要當官了?”
青蘿看了她一會,彎起唇角問:“丫丫想要娘親當官嗎?”
“想。”
大丫有些靦腆的說,“當官了可以天天吃肉,吃姐姐買的糖人。”
“大丫!”阿來臉色一變,上前把她拉到自己身後,豎眉看著眼前比自己矮一頭的少女,眼中滿是怒火,“你走,不要再出現在在這裡!”
“阿來,不要對柳姑娘這樣……”郝滿眼都是驚懼。
他已經徹底變成了西涼所豢養的那類男人。
對女人有一種骨子裡的懼怕。
阿來憤憤的甩手:“若不是因為她,我們妻主何至於被抓?你怕她做什麽!這些時日她在我們這裡吃住,我們妻主對她猶如親妹,可她卻把禍事帶給了我們!”
郝諾諾道:“不過是粗茶淡飯……”
阿來喊道:“那也是妻主一顆顆賣菜,辛苦賺回來的!”
阿來伸手從門上抓下門栓,緊緊握在手中,瞪視著青蘿。
“阿來,阿來,你這是做什麽?”烏敏穿著皂服,挎著刀,大跨步走來,一把拉住阿來,“這不關青柳妹子的事!”
“怎麽不關她的事?若不是她住在這裡,若不是她帶著妻主去那儲英宮,若不是她……”阿來雙手捂住臉,低聲哭泣。
被女王抓了,那還能有命出來?
這個家,可怎麽辦?
是她,都怪她!
阿來實在是氣憤難平啊。
“阿來,你生氣,大半是因為我帶娜姐去儲英宮吧?”青蘿靜靜的開口了,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注視著他,仿佛要看透他的皮骨。
阿來一驚,“你胡說什麽?”
“你此刻的憤怒,大半是因為嫉妒和害怕。”青蘿繼續平靜的說道,“你也是被娜姐不久前才從儲英宮梅字房買回來的。你不想讓她想起那裡是多麽的不堪,也不想她再帶別的男人回來,是不是?”
阿來叫道:“我沒有!”
“你有。”青蘿一字一字”,清晰說道,“郝很快就會離開了,你就會是娜姐唯一的男人。你想保住,穩固自己的地位。”
即便是清貧之家,也有明爭暗鬥。
阿來被她如此****的揭露,說的面色漲紅。手足無措。
郝始終抱著哥兒,垂著頭,沉默著哭泣。
“你也沒什麽錯,”青蘿又道,“只要是人,總該為自己多想一些的。”
“我的事用不著你管!”阿來握緊拳頭,紅著臉叫道,“總之你不要再來害我們了!”
青蘿說道:“我只是來告訴你們一聲,娜姐不會有事,很快就出來。”
“你說沒事就沒事?”
“是。我說沒事就沒事。”青蘿不再與他多解釋,轉身打算離開。
轉過身,卻看見陳家幼蹲在地上,手裡捧著一隻缺了口的瓷碗,大口大口喝著水。在大丫站在他面前,好奇的看著他,聲音清脆,“哥哥,你是叫花子嗎?這隻碗送給你,你去街上乞討用……”
“大丫快回來!”郝嚇壞了,連忙過來把大丫拉到自己懷中。
青蘿過去一腳踢翻陳家幼嘴邊的碗,冷冷道:“誰允許你喝水了?”
陳家幼抹了把嘴,嘿聲站起來:“從來不知道水有這麽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