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早就伸長了脖子等待,對方纖細的手指伸過來時,她就立馬接住了,低頭細看。
一行一行的看下去,她的神情逐漸凝重起來。
最終,歎了口氣。
她有些愁眉不展的說道:“姑娘啊,你莫不是消遣老身?你這裡的藥材,十個倒有一半我都沒聽說過。”
“怎麽會這樣?”烏敏豎眉道,“老東西,你可別說話不知輕重!剛才你斷定郝沒救了,現在如何?”
老婦臉上一陣青白,半天,訥訥道:“烏二隊長說的也沒錯。可老身說的也是實話。您自己看,這上面的藥材,您聽見過幾樣?”
“我又不是醫女,怎麽能懂得藥材?”烏敏瞪她,還是低頭看向手中薄薄的紙,隨即驚了聲,“妹妹好字啊!”
她雖然只是個小吏,卻也是念過書的。自己寫的雖然不好,卻也知道好壞。
眼前紙張上肆意灑脫的字跡,可真好。
甚至比她的私塾先生的字跡,還要好得多的多!
醫女著急道:“我的娘子哎,您關注一下重點行不行啊?”
“這不是再看呢嗎……”烏敏嘀咕著,低頭看著紙上的字跡,不自覺的念了出來,“雪見草,天竹子,慈姑,君遷子……這都是什麽?”
青蘿回答:“藥材的名字啊。”
“我怎麽聽都沒聽說過?”
“你剛才說自己不是醫女,自然不曉得。”
“是啊,可是……”
即便不是醫女,尋常一般的藥材,也都是大概知道個名字的。
哪裡有這些聽都沒聽說過的東西?
“許是,柳姑娘來的那個地方有,我們這裡沒有的。”醫女遲疑著猜測。
那有什麽用?
隔著茫茫大海,不先搞定女王陛下的話,連走出這島嶼的機會都沒有。
剛剛升騰起來的希望,又滅了。
青蘿的表情卻有些奇怪。
怎麽會沒有呢?
不說別的,光是那雪見草,她在進島的時候,就在海邊的林子裡見過了。
怎麽這裡的醫女連聽都沒聽說過?
“林子裡就有?”老婦也驚訝極了,“那邊的林子我也時常去采藥的,對那裡的東西很熟。如果見過的話,不可能不知道的。”
青蘿笑了:“醫女,你都不知道那東西是藥材,又怎麽去關注它們呢?如果您在地裡看見一顆不知名的果子,您會把它跟一種藥材聯系在一起嗎?”
老婦怔了怔,笑道:“你說得對,是我一時糊塗了。既然西涼島有,那就更好了,我讓人替姑娘去采。”
“你認得我要的藥材長什麽樣子嗎?”
“這……”老婦有些窘迫,有一種自己的心思被看透的尷尬無力之感。
“還是我自己去吧,”青蘿牽著陳家幼的繩索,輕飄飄的邁步離開。束腰長袖,垂腰的長發如綢緞,一飄一瓢的,十分的柔美。
烏敏看的發楞,第一次覺得,女人這般的聘婷,竟然比男人要好看順眼的多了。
青蘿並沒有著急去采藥。
她先是去雇了一頭驢子,自己坐在驢子上,繩索系在驢鞍上,身後跟著被繩索系住的陳家幼。
陳家幼似乎已經認命了,怡然自得的跟在驢子屁股後面,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他看天,看地,看花,看側坐在驢子上的少女的長發背影。
“明明那麽有錢,為什麽非要雇個驢子?有寬大舒服的馬車不坐?真是越有錢越摳門!”陳家幼的聲音在後面傳來。
青蘿聞言,一提韁繩。
驢子嘶鳴了一聲,騰的抬起腿,把陳家幼給踢飛出去。
可惜手上連著繩索,飛出去又被拉了回來,正撞在驢屁股上,惹的驢兒大怒,對著他的臉,又轟轟轟的給了幾下子。
清閑的少女聲音,在前頭響起:“好玩麽?”
“好玩?”陳家幼這下明白了,人不是為了省錢,也不是為了好玩。
人家就是為了折磨他!
噗的一聲,陳家幼從嘴裡吐出兩粒落牙,狠狠的笑道,“好,我就等著你折磨!”
“那是,除了等著,你還能做什麽呢?”依然是悠悠閑閑的聲音。坐在小毛驢上,像是在鄉間遊玩的天真可愛的少女。
陳家幼陰沉著臉,看著她的背影。
哪個天真可愛的少女,會一磚頭把男人給閹了?
哪個天真可愛的少女,會這樣一時三刻變著法子的以折磨他為樂?
“你不去救你的男人和朋友了?”他忽而問道。
“救啊,”少女似是有些無聊,竟然願意回答他的問題了,“但是也不能貿貿然的去救,否則不但救不了別人,還會害了自己。”
陳家幼點頭:“這話不假……”
“砰!”一個吃完了的香蕉皮扔過來,正中他腳下,帶累他腳步踉蹌了幾步。
青蘿乘機拍著驢子就跑,直接把陳家幼拖在地上,嘴裡哈哈笑道:“你說得對,要去救人,很著急的救,所以走得很快,你擔待,哈哈!”
陳家幼整個人在地上滾爬著,身體和頭臉在滾熱粗糙的地上摩擦著,痛的他慘叫連連。
周圍人紛紛避讓,駭然觀看。
哪家的貴人如此任性,竟敢這樣當街虐待男人?
“姓柳的!你乾脆殺了我!”陳家幼厲聲叫道。
青蘿的聲音傳來:“你大哥也曾經這麽說。”
陳家幼心中一顫。
大哥脾性如何,他一清二楚。
竟然被折磨的求饒求死。
這小娘子,還不知有多少手段沒有使出來……
“啊——”臉撞在了地上一塊凸起的石頭上,疼的他再也無暇思考,隻盼著自己早些暈過去,少受些罪。
這事鬧的動靜不小,但卻沒人敢上前質問一句。
管事的米府台也知道了消息,卻隻裝聾作啞。
那是連女王都沒抓的人,她湊上去不是自找沒趣?
向來那貴族中的紈絝也不少,玩弄死男人的事,還少了?
也沒見哪個真的被如何,不過是警告罰款了事。
能花三十萬買男人的人,到底會是什麽人呢?
米府台為被杯子重新添置了茶,悠悠的出神。反正不是她該操心的事兒。
誰知她不想操心,卻不容她不操心。
當天夜裡,就有人在半路等著她,迷翻了她的一幫親衛,把她從轎子裡扯到了一個陰暗角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