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層樓中,某一間面積狹窄的工作室裡。
蘇晚同拉她進來的那個人沉默對峙了兩秒。
對方一身嶄新的黑灰白三色工作製服,皮鞋鋥亮,袖口的扣子一絲不苟地扣著,整個人有一種分外嚴謹的氣質。
但不管怎麽看,都不太像一個侍應生。
蘇晚將對方從頭打量到腳,她盯著對方純黑色的眼睛,猶疑著問了一句。
“你是冥夜吧?”
雖然瞳孔的顏色變了,臉上的易容修飾似乎也換了不少,但是冥夜跟江雪城的體型相似,這樣誇張的身高在人群裡也是很顯眼的。
冥夜挑了挑眉毛,但並沒有問蘇晚是怎麽認出自己的。
“是我。”
蘇晚回想起蒂雅先前說過的話,她將冥夜上上下下又打量了一遍。
“你是不是和西斯維爾家族那個大小姐一起坐了同一班電梯,還出了電梯故障,你人沒事吧?”
冥夜淡淡點頭。
“我要是有事,那現在站在你面前的那就不是我了。”
蘇晚茫然地點了點頭,因為先前聽到自己身中病毒,她現在一顆心七上八下的,也無法分出太大的注意力在冥夜身上。
蘇晚抿了抿唇角,她掃過冥夜那張全然陌生又極度沒有辨識度的臉,終於勉強按捺下心裡的慌張,對著冥夜輕聲發問。
“冥夜,你為什麽要來這裡?”
蘇晚頓了頓,終於好心地提醒了冥夜一句。
“我知道你跟大祭司有深仇大恨,但是這裡很危險,我建議你不要貿貿然動手。”
冥夜看著蘇晚一副心事重重、注意力不集中的樣子,心裡莫名地澀痛了一下。
其實他今天來,心頭冒出的第一個想法並不是去找大祭司報復,而是想要來見蘇晚。
從那次航空港分別之後,冥夜才發現跟蘇晚短短相處的那幾日,就好像莫名地印在了自己的心上。
蘇晚叉魚時俏皮微笑的樣子,蘇晚惶然帶淚的臉,還有蘇晚偶爾的關心。
明明知道對方從來不屬於自己,也不可能會屬於自己,然而卻還是莫名想要見她。
他沒有想過要爭取什麽。
只是想確認蘇晚過得好不好。
蘇晚既然那麽想要離開這個地方,還費了那麽大的勁逃離,又為什麽突然要回到神廷之中?!
冥夜心頭掠過種種想法,他薄如刀削的嘴唇張了張,聲色低沉悅耳。
“你放心,我只是來看看大祭司的情況,在沒有把握之前,我不會貿貿然動手。”
蘇晚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她透過那扇開著的窗戶,朝外面湛藍的天空看了一下。
“那就好。”
冥夜的視線淡淡地鎖著蘇晚。
“蘇晚,你呢?你不是一心一意地想要離開這個地方,為什麽又突然要回來?”
他還聽說,就在今天,蘇晚似乎跟江雪城訂婚了,也難怪那個西斯維爾家族的大小姐哭成那樣。
當時在航空港重逢的時候,蘇晚說自己已經跟那位帝子大人已經各自天涯了,如今看情況,兩人要重歸於好?
蘇晚正在想著自己的心事,她聽到冥夜的聲音,淡淡地轉過臉來。
“我跟我丈夫有一些誤會,現在又解釋得差不多了,所以就又回來了。”
聽到蘇晚重新把江雪城稱為自己丈夫,冥夜喉嚨間掠過一絲酸澀,他淡淡地點了點頭。
“看你的樣子,他應該對你不錯吧,那祝你能幸福。”
意識到自己似乎有些喜歡蘇晚後,他本來就沒有想過要跟蘇晚表示什麽,更沒有想過要爭取。
他不是一個能給別人幸福的人,有些事情還不如埋在心底什麽都不說。
耳畔掠過冥夜的聲音,蘇晚猛地從遊神中掙離出來,而後對著冥夜淡淡點了點頭。
“謝謝。”
蘇晚回想起冥夜言語中透露跟大祭司有很深的淵源,她想起自己身上的毒,忍不住心裡就升騰出幾分希望。
或許冥夜會知道一些相關的事情呢?
“冥夜,你聽說過CHK三號毒劑嗎?”
說話間,蘇晚杏眸清亮,眼神中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幾分希冀。
最可怕的就是未知。
江雪城這種事情都要瞞著她,還同大祭司爭執得那麽厲害,蘇晚不是個笨人,她已經預感到這種病毒或許很厲害。
比如說,會威脅到自己的命。
不然江雪城不可能會那麽慌張。
CHK三號病毒?!
冥夜聽到蘇晚提起這個病毒,他的眼瞳倏地一下鎖緊。
“你問這個做什麽?是不是你身上有這個病毒?”
因為想到這個可能禍及到蘇晚,冥夜常年冷凝如鐵的神色也不禁泄露出幾分緊張。
不過蘇晚此時自己就有心事,沒有看出冥夜那絲異樣。
想到江雪城將那些事瞞著自己,肯定也有他的苦衷。
蘇晚不想多讓一個人替自己擔心,於是蘇晚故作輕松地衝著冥夜搖搖頭。
“不是我,只是我身邊剛好有人不幸被下了這個病毒,似乎很可怕的樣子,所以我想要知道內情,可是又苦於沒有渠道了解。”
蘇晚說著,小心翼翼地瞥了冥夜一眼。
“冥夜,看你這樣子,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啊?”
冥夜一瞬不瞬地觀察著蘇晚,像是在分辨蘇晚有沒有對自己撒謊。
如果是蘇晚中了這個病毒……
冥夜緊緊地攥起拳頭,深邃的眼眸閃了閃,掠過一絲森寒的光。
“不是你就好,其實我對CHK三號病毒也不了解,當時我離開大祭司控制的時候,他們正在研究CHK二號病毒,主要是在動物的身上做實驗。”
蘇晚聞言微微有些失望,但畢竟叫做CHK三號病毒,想必會跟前兩代有些關系。
蘇晚抱著一絲希望,對著冥夜繼續追問。
“那中了二號病毒的小動物有什麽表現呢?會……會死嗎?”
蘇晚說出會不會死這幾個字的時候,她的手掌不覺有些冰涼。
她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她才剛剛喝江雪城和好,她還想帶著江雪城一同回到自己熟悉的故鄉去。
如果就要這樣死了,那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沒來得及完成。
蘇晚不想給人生留下那麽多遺憾,她也不舍得留下江雪城一個人。
她想要活著。
好好地活著,同江雪城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