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色的夜燈下,江雪城的面容鎮定非常,一雙比墨玉還要動人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對蘇晚的疼惜。
他剛剛那些話,當然不是在跟蘇晚開玩笑。
“晚晚,對不起,我確實都知道。”
即使,他只是在午夜夢回的時候,想起一些破碎的片段,知道的只是不完整的記憶。
可是知道就是知道,如果不是蘇晚今天要捅破這層窗戶紙,或許江雪城也不敢這樣明確地跟蘇晚“自首”。
往事裡有的不僅是愉快的回憶,還有,他親手犯下的罪孽。
也不知道怎麽了,蘇晚聽到江雪城再度肯定他已經記起了那些事,蘇晚的手顫動了亮瞎,眼淚忽然就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江雪城微微怔忡,完全沒想到蘇晚竟然會是這種反應。
他神色有些無措,只能伸出手抱住蘇晚,試圖讓她平靜一些。
“晚晚,你別怕,那些都過去了……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對不起我們的孩子,你別哭好不好?”
他最怕蘇晚哭了,對於別的女人哭他完全沒有任何反應,可是只有眼前這個人,他根本舍不得蘇晚有哪怕一絲一毫的傷心。
而且,那些傷心還是為了他。
……
聽到江雪城提到他們倆那個早夭的孩子,蘇晚哽咽了兩下,一雙清澈的杏眸瞬間有些泛紅。
頃刻之間,豆大的眼淚就這樣順著面頰流淌到嘴角,澀得人心裡發苦。
“晚晚,你別哭了。”
江雪城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越安慰,好像蘇晚的眼淚卻像是開了閘的水龍頭似的,怎麽都停不下來。
江雪城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想要用指尖去擦拭蘇晚臉上的殘存的淚痕。
然而蘇晚看到這一幕,卻重重地捶打了江雪城好幾下。
“江雪城你混蛋!大混蛋!”
蘇晚的聲音帶著幾分哭過以後的嘶啞,她是真的委屈。
說不出口的委屈。
從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以來,地覆天翻,太多太多的事情都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她一個人獨自面對了那麽久,甚至害怕江雪城會很難過,因為不知者無罪,所以她也想著要怎樣告訴他,讓他不要太過自責。
結果事情好像突然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原來一直犯傻的人竟然是自己!
江雪城頓時有些哭笑不得,沒想到蘇晚還這麽孩子氣。
不過其實他明白,為什麽蘇晚會這樣說他。
是自己沒有保護好蘇晚,讓她承受了太多。
江雪城絲毫不還手地任蘇晚捶打了五六下,而後極為雲淡風輕地來了一句。
“晚晚,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你的手疼不疼?”
“你——”
蘇晚聞言一陣氣結,不過她剛剛在氣頭上,現在突然這樣子停下來,慍怒真是消了大半。
“真的疼嗎?我給你看看。”
而江雪城看蘇晚停下來,也順勢捉住蘇晚的手,看到蘇晚手掌泛紅,不由得有些心疼。
蘇晚聞言一怔,她的視線順著江雪城的動作自己的手上挪,才猛地覺得自己的手掌真的有些抽疼。
她怎麽感覺這男人跟銅牆鐵壁一樣,任人狂風驟雨,他自巋然不動。
再多的委屈與怨艾,此刻都變得有些遙遠了。
而眼前這個男人,卻仿佛顯得更加真實。
她見過江雪城最好與最惡劣的兩面,幸好,他們倆現在不是那種水火不容的關系,還可以互相理解。
蘇晚垂下眼睫,她佯裝氣鼓鼓地望著江雪城,幾乎是一字一句地逼出了一個問題。
“我問你,你到底什麽時候想起那些事情來的?你為什麽不主動告訴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她害怕傷害到他,也害怕自己揭開往日哪些事件,感受到的不是快樂,而是一道道傷疤。
江雪城驀地抬起頭,他極為嚴肅地望著蘇晚,低沉的聲音響在狹窄的房間裡,形成一種特殊的回音
“晚晚,其實我是在來海藍星的這段日子記起來的,但我都隻想起了一些支離破碎的片段,直到你串聯起來,我才真正的記起。”
蘇晚心頭乍然松了一口氣,她哽咽了一下,沒有再說話。
而江雪城卻伸出長臂,以一種不容抗拒的姿態抱住了她,十分霸道,動作又意外的溫柔,仿佛蘇晚是他懷裡易碎的珍寶。
“晚晚,你別難過,那些事情是我做錯了,我對不起你,你原諒我好不好?”
江雪城聲音溫醇,語氣極淡極淡,讓人不由自主就想要相信。
蘇晚的眼眶漸漸地又紅了起來,她點了點頭,忽地又搖了搖頭。
“我當然是原諒你了,否則也不會回來你身邊,可是……我們的孩子……”
她不是那個才八周大小就胎死腹中的嬰兒,即使她是孩子的母親,也無權對那個小生命說所謂的原諒。
因為原諒這個詞,本身就不該由旁人道來。
江雪城臉上的神色也有些哀慟,他表情微僵,痛楚沿著四肢百骸蔓延,連喉嚨口都像壓著了一些莫名的酸澀感。
千言萬語,最終卻只能化成這樣蒼白的一句話。
“對不起,對不起……晚晚,我們以後一定還會有孩子的。”
“會有嗎?”
蘇晚臉上掠過惆悵與迷茫,因為CHK三號病毒的事情,她總覺得,能活下來就很不容易了,而孩子的事情,更加顯得渺茫。
江雪城知道蘇晚在擔心什麽,他眸色一暗,知道CHK三號病毒對蘇晚來說儼然是擊潰了她大半部分的信心。
江雪城伸出手,他撫了撫蘇晚秀麗的頭髮,輕聲開口。
“晚晚,你還記得李醫生的話嗎?通過血液感染到CHK三號病毒的人,應該會在短時間內就有低燒等中毒反應,但是我一點都沒有。”
蘇晚迷茫地看了江雪城一眼。
“你的意思是?”
江雪城唇角現出一個篤定的微笑。
“這說明,我很可能沒有患上這個病毒,以前我就覺得根治CHK三號病毒的方法會跟龍血有關,現在看更是如此,晚晚,你一定會救的。”
“會嗎?”
看到蘇晚仍然惶然的眼神,江雪城的面容越發堅定。
“一定是這樣,等我們回神廷後,我們去測驗我身體裡到底有沒有那種病毒,那時就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