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靜靜地伏在江雪城身上，很快，鼻翼間泛出酸澀的感覺。

  她原以為知道江雪城出車禍的那晚，就是她此生最恐懼的時候了。

  現在才知道，只要江雪城一有事，她心頭就無法保持冷靜。

  焦灼、心痛、不安，種種負面的情緒向蘇晚襲來，讓蘇晚指尖都難以自製地戰栗起來。

  江雪城，你不能有事啊……

  蘇晚眼眶中泛過一絲灼燙，一滴晶瑩的淚光順著蘇晚的眼睫跌落，掉在了被子上。

  蘇晚感受著江雪城的心跳，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聲音像是空谷裡幽然的風，在這靜謐的房間中響起。

  “雪城，如果你死了，我第二天就改嫁……”

  蘇晚沒有注意到，在她說話的時候，江雪城右手的小指，輕微地動彈了一下，而後很快又恢復了寂靜。

  蘇晚說著，眼淚控制不住地流得更多，她伸手攬住江雪城的，下意識地喃喃道。

  “所以為了我永遠是你的人，你要好好地活著，一定要比我活得更久，知不知道？”

  “你說過，你的生命永遠比我多一天的，既然對我有過承諾，就不能反悔了。”

  “我都沒有給你生個孩子，你不是說你喜歡女孩嗎？而我喜歡男孩，我們可以生一對可愛的龍鳳胎，男的像你，女的像我，我們會一起把他們養大的。”

  “我們還要去很多很多的地方，看不同的風景，吃很多很多好吃的……”

  曾經覺得觸手可及的夢想，此刻卻變得遙遠起來。

  蘇晚越說越覺得心裡難受，很快伏在江雪城身上無聲地哭了起來。

  她吸吸鼻子，慢慢抬起頭來，打量著身前的男人。

  江雪城一動也不動地躺在被子下，長長的睫羽覆蓋住狹長的眼眸，鼻梁俊挺，薄薄的唇安靜地抿著，整個人像是湖中的月亮，有一種近乎虛幻的俊美。

  燈光暈染著江雪城精致的容顏，光影在那張俊臉上流動，好像使他比平日裡少了幾分冷峻，輪廓更柔和了些。

  蘇晚用手勾勒過江雪城的眉眼，哀哀地歎了口氣。

  是夜，蘇晚和江雪城睡在同一個房間中，但並沒有睡在一起。

  外面的星光照入房裡，蘇晚靜靜地望著天邊那一輪彎月，久久失神。

  ……

  翌日一早，阿四就來了，而徐紫瑤同羅秀秀在中午的時候也來探視江雪城，出乎蘇晚意料的是，盛安檸卻沒有出現。

  按理來說，盛安檸不是對江雪城情根深種嗎？

  江雪城現在這幅狀況，她居然不來，真是怪事……

  羅秀秀看到江雪城像個植物人一樣躺在被子下，往日笑容爽利的她，整個人像再蒼老了十歲，鼻子一酸，眼中便現出淚光。

  “我的乖孫子，你這樣子，讓奶奶可怎麽辦啊……”

  蘇晚很是不忍看到羅秀秀這樣，她上前將手覆上羅秀秀的掌心，怕老人家難受過度傷了身體，一直好言相勸。

  “奶奶，雪城福大命大，一定不會有事的。”

  只是這句話說出來，竟不知道是在安慰羅秀秀，還是在安慰她自己。

  羅秀秀拿出紙巾擦拭了兩把眼淚，她蒼老的手捏了捏蘇晚的手掌，歎了口氣。

  “小晚，你是個好孩子，發生這種事情，也怪不到你身上去，昨天紫瑤她有些過分了，奶奶替她道歉。”

  說話之間，徐紫瑤就站在旁邊，而羅秀秀竟然當著她的面說徐紫瑤做錯了，可見是在護著蘇晚。

  看到這個可愛的老奶奶這樣維護自己，蘇晚心裡微澀，她飛速地搖了搖頭。

  “奶奶，這事情是我的錯，我理解母親的心情。”

  “好孩子，委屈你了……”

  羅秀秀唇邊再度溢出一絲歎息，她掃過蘇晚有些憔悴的臉頰，而後目光望向更遠處的江雪城。

  很久以前就有醫生斷言過，江雪城活不下來。

  可是江雪城活到了現在，就在江家的人以為他身體已經徹底好了的時候，居然又出現了這種症狀！

  現在看來，其實江雪城從來就沒有好過！

  羅秀秀雖然不信鬼神，但江雪城的狀況又沒法用科學解釋，在江雪城小的時候，羅秀秀偷偷找了江湖上有名的術士替他佔卜過。

  最後算出的結果是——江雪城活不過三十歲。

  羅秀秀自然是沒法接受這個答案的，當時還覺得那個江湖術士是個騙子，現在一想，竟覺得毛骨悚然。

  蘇晚當初嫁入江家的時候，也不知道這一茬，算起來，他們隱瞞在先，羅秀秀總覺得有些對不起蘇晚。

  如果江雪城真的出了什麽事情……

  蘇晚還這樣年輕，同江雪城之間又沒有孩子……

  用一生去殉一個人，到底是不值，還不如再找個好人家嫁了……

  羅秀秀被自己的想法一驚，她醒了醒神，覺得自己想的事情太過長遠。

  江雪城以前也有過症狀，不還是好端端地活下來了？

  這次肯定也會逢凶化吉的。

  羅秀秀低頭看了一眼眉目安靜的江雪城，輕輕歎了口氣，對著徐紫瑤道。

  “紫瑤，我們走吧。”

  一身旗袍的美貌婦人點了點頭，她依依不舍地觸了一下江雪城的臉頰，跟在羅秀秀身後走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身穿白大褂的醫生走了進來，給江雪城量了體溫、心率、血壓等。

  蘇晚惴惴不安地揪著手，焦灼地望向那名醫生。

  “醫生，我丈夫怎麽樣？”

  醫生莫可奈何地搖了搖頭，不過看到蘇晚焦慮不安的面孔，還是緩聲安慰道。

  “蘇小姐，江先生雖然目前情況沒有什麽好轉，但也沒有惡化，至少江先生的情況很穩定，還是再觀察一段日子吧。”

  說著，醫生有些憐憫地掃了蘇晚一眼，最後悄無聲息地出去了。

  ……

  一連這麽好幾天，江雪城的病情都沒有變化，蘇晚從剛開始滿心滿眼的焦灼，已經演變成近乎麻木的痛。

  最令蘇晚詫異的是，在江雪城這樣重病的時候，江雪城的父親和爺爺居然一次都沒有來過！

  問了羅秀秀，羅秀秀說是工作忙，出差在外沒法回來。

  什麽工作這麽忙？

  居然都抽不出空來看自己的孫子兒子。

  蘇晚也是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