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城神色恍惚,他盯著那白紙黑字上的重重申明,隻覺得心如刀割。
蘇晚肚子裡的孩子,真的不是他的……
就在江雪城心痛之際,忽然聽到了大祭司拿冷而又冷的聲音。
“既然你這樣難過,那我就直接讓她們母子一起死了算了。”
大祭司從來不開玩笑,這句話當然更不是玩笑!
江雪城驀地回過神來,他死死揪著手上的紙張,用力深吸了一口氣才勉強讓自己鎮定一些。
“祭司大人,我答應過蘇晚,會保護她們母子平安的……”
言猶在耳,只是心境卻完全灰了。
聽到江雪城現在還要維護蘇晚,大祭司眼裡流露出濃濃的諷刺。
——她親手挑選的繼承人,沒想到卻因為一個女人有了軟肋,簡直是婦人之仁,半點都不果斷!
大祭司臉上的嘲諷退去,變為一種深深的威嚴與冷酷。
“當初答應蘇晚的人是你,可不是我!”
江雪城沒想到大祭司竟然如此無恥,他神色慍怒,立刻張了張唇想要反駁。
“可是……”
沒等江雪城說完,大祭司就立刻抬手獨斷了他的話,毫不留情地挑出江雪城心裡最深的那根刺。
“怎麽,一個欺騙你的平民女子而已!甚至還給你戴了綠帽!懷著一個不知來歷的孩子!你竟然還要維護他們母子倆?“
被提起心裡最深的那道瘡疤,江雪城原先怒不可遏的神色瞬間頹敗起來。
男人黯然地站在原地,隻覺得自己頭暈目眩,甚至都有些站立不穩,眼前恍惚出現遇到蘇晚的一幕幕。
他唯一喜歡過的一個女孩子啊,原來不過是自己一廂情願而已。
大祭司見挑撥成功,索性再添一把火。
“我早就給過你選擇題,要麽他們母子倆一起死,要不把那個孩子流了,我可沒有什麽耐心聽你喋喋不休。”
江雪城抿著唇,雙手緊緊地攥著,不知不覺爆出了青筋。
每個人都會有過去,這個他不介意,可是蘇晚對他撒謊,還要將那個孩子栽到他的身上,這讓江雪城覺得自己的底線都被挑戰!
頭一次因為別人的欺騙而這樣痛心……
蘇晚最不該就是不該欺騙他,玩弄他的感情,很有趣嗎?
欺騙他的人,就該付出代價。
他原先想要維護的也不過是蘇晚一個人而已,只要把蘇晚肚子裡那個孩子剔除掉了,那自己是不是也能好受一點?
沒錯,他是答應過不會傷害蘇晚和她的孩子,但是換了別人出手呢?
江雪城明知道自己在偷換概念,但嫉妒像一條毒蛇,已經侵蝕了他的理智。
只能夠作出讓自己快意的選擇。
“好,那就把孩子流掉吧,不過蘇晚是我的人,你別動她。”
男人的聲音依舊磁性而低沉,只是卻徹底沒有感情了,冰冷的像是這醫院的牆壁。
大祭司聽到預想之中的答案,微不可察地彎了彎唇角。
——她就說,這世上哪有那麽大度的男人可以容忍一個孽種。
很好,她現在手裡又多了一張底牌。
就不用當心自己一手提拔的帝子有朝一日反噬了。
大祭司再獲得想要的答案後,立刻邁步走出了醫院,秋香色的複古連衣裙嫋嫋娜娜,像是畫上的一團迷霧。
奢華而冰冷的醫院大廳裡,只剩下江雪城一個人頹然獨立。
聽到大祭司的腳步漸行漸遠,男人閉了閉眼睛,放任自己的背全力依托在身後的牆壁上。
蘇晚,蘇晚,蘇晚!
男人心裡默念著這個名字,原本就酸澀的心,此刻被揪扯得更疼。
為什麽明明覺得是報復了蘇晚的背叛,卻並沒有想象中的高興,反而覺得更難過了?
蒼白的牆壁映著男人的身影,顯得那樣孤單。
……
手術台前,一切正在緊鑼密鼓地進行著。
明明因為足量的麻醉劑沒有了知覺,但蘇晚在混混沌沌中,就是覺得好疼。
感覺有什麽血脈相連的東西正在被抽離自己的身體。
感覺有誰正在她腦海裡哭泣,一聲高過一聲,像是杜鵑啼血的悲鳴,那樣痛,就好像隨時都會死去。
是誰?
那種感覺,就好像是自己肚子裡的寶寶在流失生命力……
大概是母子那種冥冥中的關聯,蘇晚的指尖顫了一下,憑借著絕對的信念,猛然睜開了雙眼!
正在進行手術的醫生被蘇晚嚇了一大跳,差點就動作不穩。
“主任,她醒了!怎麽辦?”
“蠢貨,慌什麽!加重麻醉劑!這個孩子必須拿掉!”
蘇晚恍惚聽見有誰在眼前嘶吼,她勉強地抬頭一看,感覺到肚腹間傳來一陣濃烈的血腥氣。
他們要拿掉她的孩子……
殺了她的孩子?
不,絕對不能!
她的孩子甚至才一個月大,甚至還沒有見過這世間一切美好的東西,怎麽可以就這樣走了!
蘇晚費力地睜著眼,她死死盯著眼前那個醫生,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外掉。
“求你們,不要傷害他……”
蘇晚以為自己會嘶吼出聲,然而沒有,那聲音就像受了傷的貓一樣輕。
她的聲音卑微到塵埃裡,祈求別人能救救自己的孩子。
“不要傷害我的孩子……”
“求你們……”
可是並沒有人理會她!
蘇晚又震驚又憤怒,她試圖踢蹬自己的身體逃離這群敗類的控制,然而身體就像灌了鉛一樣沉重,隻覺得那種鐵鏽味的血氣那麽濃,那麽濃。
在場的所有醫生都沒想到蘇晚在打了麻醉劑後,竟然還有力氣掙扎!
只見手術台上已經綻放出一朵朵恐怖的血色之花,像是傳說中地獄裡才會盛開的業火紅蓮。
而蘇晚就是那紅蓮中的美人,怵目驚心!
別樣的詭豔,又別樣的恐怖!
天,這是要大出-血啊!
“控制住她,別讓她亂動!”
主任醫師氣急敗壞地吼了一聲,反應過來的助理連忙用針管扎進了蘇晚的皮肉裡。
蘇晚感覺到意識在一點點的流失,她憤恨,她難過,她悲愴,她無助,然而最終卻只能迷失在一個淒惶的夢裡。
在徹底昏過去前,蘇晚仍然在無力地掙扎,那破碎的低泣,像是小獸垂死時的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