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費因斯冷冷地掃過那兩個鉗製著沈姑的黑衣男子。
那兩人對視一眼,立刻走到蘇晚面前。
只是畢竟顧忌到蘇晚到現在還是費因斯名義上的未婚妻,再加上這幾天費因斯對蘇晚的任性包容他們也看在眼裡,所以一時之間不敢動手。
而沈姑也停止了哭求,只是怔怔然地看著蘇晚。
費因斯少爺,會因為蘇小姐的話,放了自己嗎?
……
其中一個黑衣男子小心翼翼地問了費因斯一句。
“少爺,真的要帶蘇小姐去靜室嗎?”
蘇晚聽到那些人的問話,心裡越發好奇靜室是個什麽地方。
先前沈姑那樣哭天搶地地說不願意去,難道真有那麽恐怖。
蘇晚靜靜地同費因斯對視,黑色的杏眸澄淨無比,在這樣的情況下,竟有種暴風雨前夕的寧靜感。
費因斯沒有回答安歌黑衣男子的話,目光直勾勾地落在蘇晚的臉上,神色中揉合了許多複雜的情緒。
也不知道究竟是憤怒居多,還是失望居多。
“蘇晚,你自己選的路,不要怪我。”
這話一落,眾人頓時明白了費因斯的意思。
那兩個黑衣男子同情地瞥了蘇晚一眼。
蘇晚不卑不亢地站著,迎上費因斯的視線,輕輕點頭。
“謝謝費因斯少爺成全,希望您能放過沈姑,饒她一條命在。”
都這個時候了,這個女人還有空想著別人?!
費因斯有時候也有些佩服蘇晚的意志力,居然半點都不問靜室是什麽地方,反而還向別人求情。
真以為當英雄是那麽好當的嗎?!
費因斯複雜地看了蘇晚一眼,恍然從蘇晚的那雙眼睛裡看到了幾分似曾相識的感覺。
只是蘇晚的眼裡,沒有依戀,更沒有哀求。
……
他很多年前,養過一隻很可愛的小松鼠。
那隻松鼠大概是被捕獸夾弄傷了腿,後來不知怎地就跌跌撞撞地跑到了他的院子裡。
那時候,費因斯沒有玩伴,更沒有什麽喜歡的東西。
可是看到那隻怯怯的小松鼠,用那樣一雙湛黑色的眼睛望著他,費因斯忽然心軟。
他找來傷藥和紗布,幫那隻小松鼠救治了腿,那隻松鼠也極為依戀他,腿好了以後,一直陪伴在他身邊,不願意走。
費因斯給那隻松鼠取了一個可愛的名字,叫多多。
費因斯給那隻松鼠治傷,也給它找來各種食物,比如山上松樹結的松子,又比如各類堅果……
看到那隻松鼠吃得開心,費因斯滿是陰霾的生活,也因為多多,產生了幾分亮色。
本以為,他會好好地養著多多,但如果多多願意離開這裡,費因斯願意送它回歸山林。
畢竟,這樣可愛的小生靈,不應該在人類的院所裡束縛天性。
……
大概過了一個月,費因斯終於想要將多多放生。
可是給多多放生的那一天,那隻滑稽的小松鼠從他的腿邊跑開兩三米,結果就開始一步一回頭。
多多極為不舍地望著費因斯,顯然不願意離開這個便宜主人。
它雖然是動物,也能感知到,到底誰對它好。
那樣寂寥的一個男孩,平時沒有親人和朋友陪伴,只有這樣一隻小松鼠,視為掌上明珠,心尖至寶。
費因斯就這樣養了多多將近兩個月。
不過後來,連費因斯也沒有想到,多多死了。
是他親手殺的。
他一刀扎入多多的身體,眼睜睜地看著那隻松鼠開始濺開鮮血,那樣鮮豔的紅色順著他的手往下蜿蜒。
一滴一滴,濺落在地板上。
這樣鮮麗的紅色,幾乎要灼傷費因斯的視線。
然而費因斯更加不敢看多多的眼睛,那樣溫柔的,可愛的一雙黑色眼睛。
多多哀傷地望著費因斯,那雙湛黑色的眼眸裡是不敢置信,而後是滿滿的絕望。
真是奇怪,他當時甚至能讀懂那隻小松鼠的眼神。
充滿了哀慟。
那隻可愛的小松鼠,大概永遠也不會懂,為什麽自己一心依賴的主人要親手了結它的生命。
用這樣直接且殘忍的方式。
一刀致命。
而費因斯,鮮血滿手,從此,是再也洗不乾淨的罪惡。
費因斯後來殺過人,不止一個,然而午夜夢回之時,只有親手奪走多多性命的那一天,最為可怖。
其他人的死亡,都不曾帶給他半分的恐懼。
……
結束那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費因斯攥了攥指尖,連骨節處都泛出一陣冷厲的青白色。
而蘇晚已經毫不反抗地被那兩個黑眼男子帶走了。
不過那兩個侍衛並沒有鉗製著她,蘇晚大步颯遝,仿佛自己不是要接受懲處的叛徒,而是閑庭信步的雅士。
費因斯怔怔地望著蘇晚的背影,腦海中又回蕩出蘇晚直視自己時的模樣。
那雙澄澈的杏眸,眸子黑白分明到極致,湛然清澈。
難怪總覺得蘇晚的眸子那麽似曾相識。
原來,竟然是跟自己曾經養過的那隻松鼠多多有點像。
也許終有一天,他也會像了結多多的生命一樣,親手殺了蘇晚。
……
蘇晚被蒙著眼睛,送入了所謂的靜室。
有人扶著她的手,一步步帶她往樓梯下走。
蘇晚步履踉蹌,差點摔倒,而旁邊那個扶著她的就這樣小心地攙扶著她。
後來,蘇晚聽到了那個人離去的腳步聲,以及重重的關門聲。
蘇晚一把將遮住視線的黑布扯下,然而四周仍然是一片黑暗。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蘇晚一怔,她趔趄著後退了一步,觸到了身後堅實的牆壁。
四周安靜極了,蘇晚甚至懷疑,此刻只要落下一根針,她也能聽見落地的聲響。
於無邊的寂靜與黑暗中,蘇晚忍不住仰起頭喊了一聲。
“有人嗎?”
只聽到不大不小的回聲。
有人嗎……
蘇晚的身體微微發抖,莫名的憂懼蔓延至全身。
黑暗仿佛是存在於內心之中的魔鬼,不斷將恐懼不斷放大。
原來,所謂的靜室,就是把人關在小黑屋裡嗎?
蘇晚忍不住蹲下了身體,她扶著牆壁坐下,有了那種腳踏實地的感覺,心頭那種虛無的恐懼才逸散了些許。
蘇晚以前在東辰國的時候,輔修過一門犯罪心理學的課程。
其中有一節課,講到了感官剝奪實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