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自己的父親揭開傷疤，江祈然眼眸一暗。

  他望著眼前那個眉眼冷厲的男人，苦澀地笑了一下。

  “有些事情，明知道已成定局，但是還會忍不住幻想一下，會不會有其他的可能。”

  而江雪城聞言一滯。

  他實在是很不喜歡江祈然這幅頹喪的樣子。

  倒寧可江祈然像小時候那樣，惹他不開心，也比現在這種死氣沉沉的模樣來的好很多。

  ……

  江雪城掃了一眼窗邊漸漸西斜的落日，聲音淡漠。

  “既然你想要委屈自己住在這個破醫院裡，那我也不勉強你了，我會另外安排人給你做複健的。”

  “謝謝。”

  江祈然頓了一下，想到蘇晚，驀地又補充了一句。

  “那個……我不知道母親會怎麽樣，醫院確實病菌太多，你幫我多勸她兩句，不用她每天過來了。”

  江雪城聽著江祈然的話，眯了眯眼睛，神色間透出幾分不爽。

  “臭小子，你以前怎麽就沒有這麽體貼過？不過，你現在這個體貼，真是用錯了地方。”

  “難道你覺得我跟晚晚，還會為了自己吃喝玩樂拋下你不成？”

  江祈然聞言一愣。

  “難道不是？你剛剛不是說要替我請護工嗎？”

  既然都要替他多請幾個護工了，江雪城和蘇晚那種時常拋下兒子在外面瘋玩的人，還會刻意來管他？

  ……

  聽到病榻上那個少年理所當然的話，江雪城臉上終於露出幾分鬱卒。

  他總算明白，自己這麽多年在江祈然心裡到底是怎樣一個不負責任的印象了。

  喔，或許，他本身就是那麽不負責的。

  只是真的聽江祈然講出來，還是心裡非常不爽。

  江雪城揉了一把江祈然頭上的亂發。

  江祈然倒是很不習慣地往後一縮。

  從小到大，其實他跟蘇晚比較親近，對自己這個完美而冷漠的父親，心裡固然是敬畏的，但還是比較疏遠。

  江雪城這次倒是沒有任何挫敗感了，。

  他大大方方地收回手。

  “你放心好了，我跟晚晚再怎麽不負責，你生病這段期間，還是會每天來看你的。”

  江祈然很是別扭。

  “不用。”

  江雪城掃了他一眼，完全是不容商量的語氣。

  “就這麽定了，你既然不想搬到山頂別墅那邊讓我們照看你，晚晚也會擔心的。”

  搬出蘇晚後，江祈然果然還是沒再拒絕了。

  其實這父子倆骨子裡的脾氣都差不多，都很討厭別人指手畫腳地安排自己的生活，只是有時候為了蘇晚，會進行某些妥協。

  ……

  事情就這麽說定以後，江雪城淡淡地俯視著江祈然還沒什麽血色的面孔，聲音沉穩。

  “如果那個叫葉琳琅的女孩子，在你出院前都沒來看過你，不管什麽原因，我想，她也是不值得你去喜歡的。”

  連付出的勇氣都沒有，又有什麽資格，值得得到他兒子的愛呢？

  ……

  江祈然似乎沒想到江雪城會特地關心他情場失意的事情。

  畢竟，江雪城實在不像關注這種的人。

  只是聽到葉琳琅這三個字，江祈然幽深如潭水的眼眸中透出戾氣，雖然沒有過多的表情，但給人一種難言的偏執感。

  他密長的眼睫垂了垂，聲音帶出幾分自嘲。

  “爸，如果你是我，葉琳琅是母親，你難道不會，想要等一個答案嗎？”

  即使，那個答案，很可能等不到。

  即使，那個人，根本不會來。

  ……

  江雪城見江祈然一定要拿自己和蘇晚類比，眼神總算認真起來。

  他慢慢地踱步走向窗戶那邊，神色風輕雲淡。

  “那我會告訴你，如果是我跟你母親，不會走到這一步。”

  感情這種事情，本身就需要信任，如果有什麽誤會，總要有一方邁出第一步去解釋。

  如果雙方都止步不前，那只會離得越來越遠。

  ……

  不會走到這一步嗎？……

  江祈然神色怔怔。

  他抬頭看了一眼旁邊穿了件黑色長風衣的男人，終於點頭。

  “好，我知道了，那我等她。”

  江祈然還是不相信葉琳琅會那麽狠心，他在醫院呆這樣半個月，難道葉琳琅真的不會來看自己？

  江祈然不信。

  ……

  江雪城見自己兒子如此固執，也就收斂了神色，再度撫了撫他的頭。

  “希望下次你不會在衝動之下，連腳上有玻璃都不收拾就衝出門。”

  病榻上的少年臉色難得赧然了一下。

  “知道了。”

  ……

  時間一連過去了七八天，江祈然都沒有收到葉琳琅的短信。

  他撥過去，那邊也是打不通。

  而淼淼也打不通電話，不過收到了葉琳琅的短信。

  上面的信息很簡單。

  分手了就是分手了，以後，就不會再聯系了，然後很抱歉讓淼淼失望諸如此類的話。

  ……

  當聽到江淼淼面帶忐忑，如此向他轉述這些話的時候，江祈然臉色蒼白地躺在病榻上，手心中不知不覺就摳出了血跡。

  “她是這樣說的？”

  “是……”

  江淼淼躊躇地點了點頭，她甚至不敢告訴江祈然。

  她還特意去找過葉琳琅一次，就在前天，闖到了他們家所在的小區門口。

  因為沒有那邊的房卡，在葉琳琅家別墅門前被攔了下來。

  然後江淼淼在樓下，大喊葉琳琅的名字。

  結果葉琳琅真的聽到了。

  然後還跟她約談了許久。

  大概半個多小時的談話。

  江淼淼看得出來，葉琳琅的臉色也不怎麽好看，但眼神卻執拗得很。

  葉琳琅對她說：“我只是累了，跟祈然這樣的人在一起，太累了。”

  江淼淼也明白葉琳琅的意思，卻偏偏勸不動她。

  或許是往日的情分作祟，她甚至不知道該埋怨是哪一方的錯。

  江淼淼還求助過顧奕塵，結果那廝只是說，感情上的事情是不能勉強的，還不如好聚好散。

  ……

  江淼淼欲言又止地離開了。

  江祈然望著自己還打著石膏的腿，眼眸越來越深。

  如果不是因為腿受傷不能行動，他真的恨不能現在就去找那個沒心沒肺的女人。

  他想要親口得到一個答案。

  就在江祈然雙手攥緊的時候，忽然之間，看到茶幾上的手機震動起來。

  他皺眉，結果看到上面顯示的來電人名字。

  大腦一片空白。

  上面顯示的是——

  琳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