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一陣錯愕,心裡僅存的對葉晨的師父這個世外高人的一絲敬畏也盡數化為虛無了,石化了一樣的安靜。
“怎麽了?”葉晨問道,他動了一下鼻子,突然想頭轉向桌子一旁安靜站立著的女子,臉色大變:“師父,她是誰?為什麽在這裡?她的味道為什麽這麽淡?這麽近我竟然差點沒有聞到?”
那女子聽後,微微側目,眼中露出了一絲詫異,她已經覺察到了葉晨有些異樣,但依舊面容沉靜,沒有絲毫改變。
“臭小子,你眼瞎了麽?幹嘛用聞得?奇怪了,再說你狗鼻子這麽靈,數百裡都聞到老夫吃好的趕來了。這麽近你就聞不到麽?”
草木子詫異的說道,然後他旁若無人,根本不在意是否失禮的湊近那女子鼻子翕動了一下,“咦,的確是聞不到什麽氣味哎!哎,丫頭放手,老夫與你開個玩笑而已,何必當真?”
終於那女子忍不住了,秀美微皺,幾人幾乎看不清動作,她一隻小手就已經抓住了草木子懷裡的酒壇和燒雞,使勁兒的搶了起來,而且力氣出奇的大,草木子搶不過她。
草木子大驚失色,連忙告饒,嘟囔道:“真是的,怎麽老夫收的徒兒,一個一個都是些不尊師重道的家夥,都來跟為師搶吃的。臭小子快來見過你師妹,晴兒,見過你師兄葉晨。”
“啥?我竟然有師妹?你怎麽沒說過?還有你這八年來,一只在這裡打瞌睡,你是什麽時候去收徒的?還有你當我吃飽了撐的?跑幾百裡跟你來搶吃的?”
“啥?我還有個師哥?你怎麽從來都沒有提過?”
幾乎同時,葉晨那個叫做晴兒的女子驚詫出生,然後兩人對視了一眼,那女子看到葉晨眼中的空洞,不著痕跡的搖了搖頭。
她心裡道:這個人是我師哥?師父為什麽收了一個又瞎又啞的人做徒弟,難道是臭味相投麽?這猥瑣倒是跟這老混蛋有一拚。
顯然她十分在意葉晨剛才聞她氣味的舉動,不過她也為葉晨的嗅覺而感到驚訝,難道是因為殘疾了,特意的修行了嗅覺麽?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道也不算是失禮。
草木子直到現在才確定了葉晨似乎不是來跟他搶吃的的,才認真的看了眼葉晨,驚道:“小子你真的瞎了?聾了?怎麽搞得?才下山沒幾天就弄成這副熊樣子了?哎,老夫的臉都讓你給丟盡了,難道你們身上有髒東西你都發現不了。”
草木子嘟囔著,心有余悸的看了眼晴兒,把懷裡的燒雞和酒放下,做了個讓眾人驚掉下巴的舉動——脫下了自己腳上看上去並不乾淨的千層布鞋,單腿一跳一跳的跳了過來,頑童一樣。
在跳動之中,他身上的道破和花白的長發、胡須上下飄動,說不出的喜感,林安當即憋不住就笑了起來。
“臭小子你笑什麽呢?”草木子吹胡子瞪眼的跳到林安身前,不由分說的就提起千層布鞋往林安的腦袋上招呼,一邊打一邊還念念有詞。
“哎,臭老頭你幹什麽呢?別以為你是老頭我就不敢打你,你再打我試試?哎,臭老頭你不要倚老賣老,你再打一個試試?我真的還手了。”林安大怒,一手托著喬文樂的身體一邊跑著罵道。
草木子單腳追不上,氣的哇哇大叫,喝道:“給老夫站住!”
林安正在躲避的身子詭異的一瞬間僵直在那裡,無論他怎麽努力都紋絲不動了。草木子此舉,頗有些“言出法隨”的味道。
林安全身上下只有眼珠子能動,一雙眼睛瞪得滾圓滾圓,既驚又怒。
他眼睜睜的看著老道士將手中布鞋在自己腦袋上拍了九下,布鞋上的灰塵撒了他一頭。
林安欲哭無奈,對草木子怒目而視,完全忘了他是自己師父的師父。
“小子你瞪什麽瞪?不知所謂的臭小子,老夫懶得跟你解釋。”草木子瞪了他一眼,也不給他解開,林安就像是一尊雕像一般站,用一隻腳以極其怪異的姿勢站在那裡了。
草木子又單腿跳向李菲兒,李菲兒想躲,被草木子如法炮製的定住,然後她被拍了三下。
草木子又轉向田之柔,也懶得廢話了,直接定住,他剛要打,突然眼中瞳孔一縮,輕咦了一聲,打了田之柔十二下才算是作罷。
田之柔被打的披頭散發,氣的滿臉通紅,她何時像這樣被人“羞辱”過?
草木子兀自不理,看了眼跟葉晨站在以前的蘇雪兒,和善的笑笑,並沒有去打他,但笑容感覺有些猥瑣。
“然後就是你了!”
草木子跳向喬文樂,他舉手剛要打,手又是一頓,像是抽風一樣。
這一次他打的很慢,打了一十八下才算完事。
“葉晨,你個混蛋,你要氣死老夫啊?”
突然,草木子一聲怒吼,那怒吼聲猶如麒麟吼,猶如怒雷鳴,眾人頓時被嚇得一呆,連整個華陽觀都仿佛顛了三顛。
完了,又要挨打了,葉晨臉色一苦,等待接下來的暴風驟雨。
果然,下一刻,一隻千層布鞋狠狠的擊中了他的後腦,葉晨一下子就被打趴下了。
還沒等他站起來,這一次草木子以極快的速度,一陣風的撲過來,一隻手壓住葉晨,另一隻手抄起布鞋就往葉晨的屁股上招呼。
一邊打一邊罵道:“老夫是怎麽囑咐你的?你這小混蛋把老夫的話都當耳旁風了不成?現在惹禍了就想起來找老夫了?老夫是你的保姆不成?你氣死我了,天數已變,命格之數異動,以後你小子就自求多福吧。最好早點出門拌石頭上摔死得了,省的以後老夫要千裡迢迢出去給你收屍去。”
“師父,別打了,別打了。徒兒知道錯了,您能不能不要當著這麽多的面兒打我屁股?這樣徒弟我很沒有面子啊。”葉晨羞紅了臉,被在眾人面前像小孩一樣打了屁股,以後這怎麽見人啊?
“怎麽你還怕沒臉見人啊?你連命都快沒了,你還怕沒臉?我打死你個小混蛋,真是氣死老夫,氣死老夫了!”草木子氣的胡須亂舞,須發皆張,若此刻他不是這副樣子的話,定然又是一番世外高人慍怒動威的樣子。
沒有被定身的蘇雪兒錯愕的看著這一對奇怪的師徒,感到十分的好笑。
她偷笑了一會兒,才上來拉住草木子,“師父,你不要再責怪葉晨了。葉晨這也不是為了懸壺濟世救人性命麽?他是被逼無奈才犯了錯,連眼睛和耳朵都,師父你就原諒他吧。”
蘇雪兒說道傷心之處,泫然欲泣,秋水漸霧,半嬌半哭,我見猶憐。
“徒兒他媳婦,你不要哭,不要為這個小混蛋哭。要不老夫先打死他算了,以後也省的讓你給他守寡了!”草木子拍了拍蘇雪兒的背,說著又怒不可遏的打了過去。
“師父,你先不要打了。你還沒有解釋過呢,我怎麽突然有了一個師哥。還有,他竟然說你這八年來一直都在這裡睡覺,這是怎麽回事?還有你突然把我帶到這裡幹什麽?”
葉晨的師妹晴兒柳眉微擰,用犀利的眼神逼視著草木子,等待著回答。
草木子輕哼一聲,也打累了,“吧嗒”一聲,將手中的鞋子丟在地上,毫無形象的穿上,突然神色一陣肅穆,畫風一變,儼然一副道門宗師的模樣,臉上的棱角也變得清晰凌厲了起來,不怒自威。
“哼,老夫功參造化,一夢三千年,一夢三千身,雲遊三界六道,乃是大修為大道行,這點手段算什麽?教育你們也不過是老夫的大夢化身而已,這樣的化身,老夫足足有三千個呢!”
草木子一本正經的道。
不知所謂的幾個門外人自然越聽越是心驚,越聽越是敬畏,一夢三千年,一夢三千身,這豈不是傳說中的神仙麽?
但是身為修行之人的葉晨和晴兒知道,自己的師父又開始一本正經的胡扯了,一夢三千年、一夢三千身,這確實是功參造化的象征,自己的師父又這份修為的話,或許根本無法存在這一界了。
但是,顯然兩人都沒有撒謊。
你們這幾年草木子一邊在華陽觀裡睡大覺,連禪室都幾乎沒有踏出十步之遠,又是何時去教導的晴兒這個師妹呢?
葉晨爬起來,鄒眉思索著。
雖然看不到,但他也知道,對面的自己的師妹也在思考著。
身外化身?傀儡?還是靈力化身?
兩人想不通,因為自己的師父草木子本來就是個迷,猜不透的。
“臭小子,你這次剛剛下山幾天就給我捅了這麽大個簍子,還帶來這麽大的麻煩,你說該怎麽辦吧?”打累了,也打餓了,草木重新坐在蒲團之上,撕下一條雞腿,斷過酒碗,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
他吃相很不雅,如若無人一般的恣意,隨性所欲,並不拘泥於禮節。
“徒兒多謝師父為我等朋友驅散髒東西,徒兒現在瞎了眼,很多東西都看不見了。還有請師父撤去定身符,徒兒這次上來,帶了山下不少的好吃的來孝敬師父呢。對了,山下還有一大堆呢,弟子修為淺薄帶不上來,勞煩師父施法帶上來。”
葉晨嘿嘿一笑,他知道自己的師父除了睡,就是貪吃,他絕對忍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