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扇軒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和私奔兩個字扯上關系。
在他看來,自己所愛的人也愛著自己,這世界上就沒有什麽可以再分開他們。
但是現在的現實是,他根本沒有辦法給安宜一個穩定安全的懷抱。
我算什麽?
走在山林間狹窄的路上的時候,他不斷問著自己。
他什麽也做不到。
他從前就是一個紈絝子弟,現在是一個連自己命運和愛人命運也掌控不了的可憐蟲。
“扇軒……”不知走了多遠,安宜叫住了他。
“什麽?”楚扇軒並沒有停下來。
“你的腿……”安宜關切地問道。
“人都要沒了,還關心腿?”楚扇軒冷冷地回她道。
“休息一下吧扇軒。”安宜知道他還處在憤怒之中,但是她不能再和他走下去了,他的腿才好,根本不能承受這樣的長途跋涉。
楚扇軒停了一下,黑暗中,他借著月光看著安宜:“如果我不呢?”
但是他隨即看到了安宜那雙楚楚可憐的眼睛,正哀求的看著他。
他的心又軟了。
“好,休息一下吧。”他無奈地答道。
兩人偏離了路,坐到了林子裡。
“要我給你捏一下腿嗎?”安宜問楚扇軒,說著,她的手已經放到了他的雙腿上,用極其輕柔地力道給他揉捏著。
楚扇軒不由得微微歎息。
“謝謝。”他隻說了這兩個字。
憑借著憤怒的力量走了這麽久。
一旦停下來,他也能感到自己的腿有些酸脹了。
“你說,如果我們被抓到,會怎麽辦?”安宜好像又沉靜了下來,她輕聲問楚扇軒。
“我們不會被抓到的。”楚扇軒說。
安宜愣了一刹。
她原本是想要反駁楚扇軒的。
因為只要楚翰墨和慕容瑾存心要找他們,他們是一定會被找到的。
可是她在看了楚扇軒兩秒之後,眼神也堅定了起來。
“是的……他們找不到我們的。”
休息了不知道多久。
楚扇軒終於說道:“繼續走吧。”
安宜點了點頭,扶著楚扇軒站了起來,正要松開手,楚扇軒突然摟住了她的腰。
月光從林間照射下來。
他擁抱著她,給了她一個短促而激烈的吻……
一直走到天快要亮的時候,楚扇軒和安宜才終於走到一個人群聚居地。
這應該是一條延公路而發展出來的小鎮。
楚扇軒看到了超市和旅館。
他雖然並不想停下來,可是看了看安宜,她已經很累了。
目前應該停下來,整頓一下,決定一下接下來的路程是怎麽樣的。
“我們休息一下?”楚扇軒問安宜。
安宜點了點頭,她滿臉憔悴。
他們去了鎮上唯一的汽車旅館。
房間小而局促,但還算乾淨。
楚扇軒把安宜安頓好,就到超市去買了一些速食品,他順帶打聽了一下,小鎮上可以租車,如果不提供身份證件和護照的話,給高於租金十倍的押金,也是可以租走的。
他做好打算,便回到了旅館。
安宜沒有睡,正在浴室裡洗澡。
楚扇軒坐下,從煙盒裡抽出一支煙,默默地點燃了。
他基本不吸煙的。
可是現在,他莫名覺得一點點煙霧,可以給自己帶來一點點沉靜。
楚翰墨是不會放過他的……
哪怕他什麽也沒做,他也是絕對不能容忍他離開的。
楚扇軒現在有一種打算,那就是想辦法把安宜帶回楚家。
只要讓父母見了安宜,他們一定會站在自己這邊,用盡全力幫助他把安宜留下來的。
可是……不明白為什麽,他現在已經不想和那個家有任何關聯了。
每次都是這樣……
那個家,和家裡的人。
總會在他絕望無援的時候,默默地推他一把,把他推向不歸的深淵。
“扇軒,你要過來洗一下嗎?”安宜裹著浴巾從浴室裡出來了。
“嗯……”楚扇軒漫不經心地回答著,“你先睡吧。”
他幾乎也沒有看安宜一眼,掠過她的身邊,走進了浴室……
楚扇軒以為自己會睡不著。
然而當他躺在床上的時候,困意還是襲來了。
腿一直在疼,但安宜也一直用她柔軟的手替他按摩著。
她的力度很輕,是很舒緩又剛剛能刺激到肌肉的那種力度。
所以,在她催眠似的手法中,他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這一覺睡到了下午時分。
睜開眼,楚扇軒幾乎不用回轉自己的思維,就已經清醒了過來。
他看了一眼旁邊,安宜還在安睡著。
他發現她眼角有一絲淚痕。
哪怕在睡夢中,她也微微皺著眉。
突然間,她的身子動了一下,眉頭皺得更深了。
楚扇軒聽到她抽泣出了聲音,她整個人都劇烈地喘了起來。
“安宜……安宜……”楚扇軒急忙拍著她的肩膀,“沒事的,沒事的……”
安宜睜開了眼,眼中還帶著淚水和迷茫。
她怔怔地看了楚扇軒好幾秒,才用嘶啞而哽咽的聲音說道:“我夢到……我被媽媽拖走了,她要逼我嫁給別人……不準我再見你……”
“沒有的事。”楚扇軒輕輕地說道,他拍著安宜,“那只是夢而已,我們在一起,不會分開的。”
他說著,便幫她拭去淚水。
然而安宜卻有些絕望地搖了一下頭。
“不……他們始終會找到我們的。他們一定會找到的。只要我們還在塞齊,只要我們還在這個世界上。他們就會找到,韓公子、楚二少、哲叔叔……他們中任憑一個人只要想找,就一定能找到。”
“不會找到的。只要我們藏得夠好,世界這麽大。”楚扇軒握住了安宜的手,他寬慰著她,“你知道嗎?我曾經在巴黎的鄉間隱姓埋名的過了大半年,每一個人發現我。後來也是巧合,才被發現的。”
“對啊,還有巧合,”安宜哭道,“總會被發現的,只要我們活著,只要我們在這個世界上,就無處遁形。”
“安宜,你為什麽這麽絕望呢。”楚扇軒心痛地捏著她的手,“你不是最樂觀嗎?你不是什麽都不怕嗎?”
“可是……”安宜的淚一直流,“可是我怕會失去你,我怕不能再和你在一起。如果我還活著,卻不能和你在一起,那是多麽可怕的一件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