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

  “這種嚼勁是怎麽回事！嘴巴停不下來了！”

  堂島銀把筷子上最後一點肉丸送進嘴裡，腮幫子鼓起，大口大口咀嚼，流露出驚喜的面孔，被轉播屏來了一個長時間的特寫鏡頭。

  場館突然間死寂。

  神原正人、涼子麗娜情況也類似，本來被生魚片填飽食欲的他們，食指大動，兩三口，就把一顆拳頭大小的魚肉丸子吞吃乾淨。

  末了，還舔了舔筷子，用饑餓的目光，盯住空掉的盤子。

  “……沒了？”

  “沒了！”

  堂島銀歎息，神原正人也跟著歎息。

  涼子麗娜忍不住說道：“肉丸，不對，是獅子頭，裡面的生脆口感，是什麽東西？”

  “馬蹄啊，哦，這東西在霓虹叫黒慈姑！”

  夏羽隨口答，早有準備，從口袋摸出一粒洗的乾淨，沒有去皮的馬蹄，遞給了涼子麗娜。

  “原來是這種食材。”

  黑乎乎扁圓形狀的食材，置於掌心，涼子麗娜目中掠過一絲恍然。

  她是特級廚師，怎麽可能不知道黒慈姑。

  “這種食材，只要混進去一點，就能極大提升口感，嚼起來脆脆的，生生的，同時又能提鮮。”夏羽微微一笑道。

  “主食材雖是鱈魚，但我吃到了另一種美味的魚丁，是小銀魚嗎？”

  堂島銀突然問。

  “對！”

  “這種小銀魚是指加利福尼亞小銀魚，不是內陸河流的小銀魚，兩者雖然很相似，可是鮮味截然不同。我用了兩種極具海洋風味的魚肉丁做這道料理。”夏羽從容答道。

  “這樣混合，你不怕小銀魚反客為主，破壞了這道料理的‘鮮’嗎？”堂島銀饒有興趣盯住他。

  “這就看廚師的掌控力了……”夏羽聳肩。

  “可惜了！”

  神原正人接過話，滿口惋惜，“這道料理的烹飪手法，還有一點生澀，雖然把兩種魚肉的鮮味，成功的糅合在一起，可是，蘊含在料理裡面的廚師之心，卻是殘缺的片段，沒有前面那道鱈魚刺身拚盤那麽震撼人心。”

  “是有點可惜，但瑕不掩瑜。”

  堂島銀持有不同的意見，盯住夏羽，“食譜是你臨時想出來的嗎？前面你在水產車前發呆，就是在思索食譜？”

  “可以這麽說。”

  夏羽只能這樣回答。

  他總不能告訴堂島銀，實際上他去了廚神空間，悄悄練了一整天，才把食譜敲定下來。

  一天時間很趕，確定食譜，練手，要達到完美熟悉度太難了。

  因為食譜的先天限制，發光根本不可能，夏羽也只是勉強讓這道‘銀鱈綠茶獅子頭’，具備了必殺料理的品質，而裡面還有許多取巧的成份。

  就比如調味料中的“茶”味，這也是隱藏的殺手鐧！

  “果然！你臨場創造了新的食譜！”堂島銀大讚，“你這道料理給我的驚喜，絲毫不下於前面那道鱈魚刺身拚盤。”

  全場鴉雀無聲。

  打平手？

  誰都沒預料到，堂島銀會給出這麽高的評價。

  觀眾席，薙切繪裡奈咬住大拇指，目光泛起一絲焦慮和不安。

  “平手？”新戶緋沙子和北條美代子都瞪大了眼睛。

  玉川美紗的生魚片料理，可以說是廚藝和藝術的集合，特別是，那種與食材交流，通過交流降服食材的天賦能力，讓在場廚師心靈震撼，像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而夏羽這道‘銀鱈綠茶獅子頭’，雖然賣相不錯，卻沒有此前生魚片玫瑰卷綻放之時的奪人眼球。

  論及視覺享受，‘銀鱈綠茶獅子頭’是明顯不如‘鱈魚刺身拚盤’的。

  “我不同意你的說法，堂島先生！”

  神原正人搖頭。

  “鱈魚刺身拚盤，食材是活的，我吃下料理，就相當於去南極水域的深海，領略那裡的風景……”神原正人低頭看看空掉的盤子，“而這道中華料理，獅子頭，嚼勁雖好，鮮味也不錯，可也僅僅是讓我的胃和舌頭得到滿足，卻不能在精神層面滿填補我的食欲……”

  場外觀眾聽得雲裡霧裡。

  他們沒有實際品嘗兩道美食，自然想象不出味道。

  聽著兩位主考官的爭辯，廚師們不由面面相覷。

  沒有刀功，沒有火候，沒有調味。

  這些需要注意的基本功環節，好像都被考官遺忘了，他們反而是去關注聽起來虛無縹緲的東西，比如什麽“活的食材”、“料理之魂”、“廚師之心”。

  聽懂的廚師，比如剛剛下場的玉川美紗，渡邊純也，臉色凝重。

  聽不懂的，則是懵逼臉。

  夏羽見神原正人反倒站在玉川美紗那邊，對自己的料理各種不滿意，橫挑鼻子豎挑眼，不由暗暗翻了個白眼。

  神原掌櫃的，你就是這樣坑熟人？

  他瞟向神原正人，恰好瞥見一小片薄荷葉掉在桌面，愣了愣，當下就弄懂是什麽回事了，原來這真不怪神原正人。夏羽拍額頭道：“神原先生，剛剛你吃的那個獅子頭，薄荷葉掉了，橄欖油綠茶汁似乎也不太夠，要給你多下點料才行！”

  說罷，小跑回到廚台的烤箱，取出另一盤獅子頭，這回同樣是三個，夏羽加大了調味料的劑量，盤底綠油油一片，茶香四溢！

  “嗯？！”

  嗅了嗅味道，神原正人面色劇變。

  “秘密就藏在薄荷葉和橄欖綠茶汁裡！”夏羽說，心中卻在吐槽，這次可是下猛藥了啊！

  神原正人不由自主地伸筷，夾起一個獅子頭，並特意多沾了些盤底的調味料，然後盯住肉丸子頂端那張薄荷葉，一口就把大半個肉丸吞下。

  牙齒一咬，滋味擴散。

  “這股味道……完全不同！”神原正人整個人僵直。

  清新！

  這回不是鮮味，而是薄荷、橄欖和綠茶的混合交響曲！

  整個口腔都被這股清新風味充斥。

  哈出一口氣，口鼻都是味道！

  神原正人的表情，由凝重轉瞬柔和下來，嘴角咧開，露出了一種嬰兒般的安詳恬靜笑容。

  他坐在那，卻仿佛熟睡過去了。

  一陣大風刮來，神原正人仰坐起身，發現自己正躺在綠意盎然的茶隴梯田上，他站立而起，由半山腰眺望而去，漫山遍野的茶樹吐露新芽，鬱鬱蔥蔥，任人采摘。

  輕風刮動茶葉，天空投放下來巨大的陰影，神原正人仰頭看，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