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若熙被問得一愣，“她的一個朋友。”

  “哦，這些年，小姐還是第一個來看望蘇小姐的朋友。”

  顧若熙沉默了稍許，問。

  “她現在情況怎麽樣？”

  “時常醒了，時常又沒意識了，這樣反反覆複的，情況不太好。”護工道。

  顧若熙看著病床的蘇雅，這個曾經高高在上的女神。

  這一刻，躺在那裡就剩下一口氣維持著。

  “治不好了？”

  護工搖搖頭，“只能維持一天是一天，這麽吊著吧。二小姐說了，只要有一口氣，就不能讓大小姐死了。”

  “不是說她醒了。”

  “剛才是醒了，這會兒又昏睡過去了。”護工去裡面收拾東西。“醒過來的時候，也什麽都不知道，只是眼睛睜開了，誰都不認識了。”

  “一個人，睡了五年，早就睡傻了。”

  顧若熙轉身，舉步往外走。

  身後忽然傳來水杯掉在地上，砸碎的聲音。

  她回頭，猝然對上蘇雅睜開的眼睛。

  一雙乾澀，沒有任何光亮，空洞洞的眸，就像個活死人般嚇人。

  顧若熙脊背一寒，不知蘇雅是什麽時候醒的，伸起來的手，帶到了床頭櫃子上的水杯，而她的手指正顫顫巍巍地指著顧若熙，乾涸的唇瓣一張一合。

  “你……”

  蘇雅的嘴裡，掙扎半天，才擠出低低的一個字。

  顧若熙站在那裡。

  不是說，誰都不認識了，卻好像還記得她。

  護工見蘇雅醒了，趕緊奔過去，“大小姐，您醒了，我去喊醫生。”

  蘇雅掙扎著揮舞著手，不知要做什麽，護工趕緊按住蘇雅。

  “大小姐，您要什麽？我去給你拿，別亂動，吊著水呢。”

  蘇雅還在掙扎著，一副要起來，撲向顧若熙的架勢。

  “啊！你……”

  蘇雅吱吱唔唔的舌頭，似已經失去了語言的功能，說不出來完整的句子。

  顧若熙從蘇雅的空洞的眼睛中，看到了蘇雅對自己的恨。

  蘇雅終於從嗓子裡掙扎出完整的聲音來。

  “顧若熙———”

  顧若熙轉身，打開病房的門，身後傳來蘇雅沙啞嗓音的怒喊。

  “顧若熙，你居然還活著！”

  顧若熙不知道蘇雅怎麽衝出口這麽一句話，打開門的那一刻，她愣在門口。

  目光驚呆了的望著，正要推門進來的人。

  那人……

  依舊一身一絲不苟的黑色西裝，依舊俊臉緊繃的一臉淡然。

  顧若熙心口怵緊，有一瞬間無處遁形。

  陸羿辰也愣在門口，顯然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顧若熙。

  他們四目相對，久久都沒有分開。

  他看到她眼睛裡，深深的悲傷，還有揮之不散的蒼涼。

  她……

  憔悴了很多，眼睛因為哭了太多，微微腫著，反而更加明亮，也清涼。

  他倏然心口一疼。

  即便很想抬手，摸一摸她蒼白的臉頰，依舊保持著冷傲的姿態。

  顧若熙想從他深邃的眸子中逃離，但他卻深深鎖住她，不給她逃開的機會。

  無形之中，似有一雙手，困束著她。

  良久。

  安靜的病房裡，傳來蘇雅的一聲嘶喊，將倆人的思緒，都拉回了現實。

  “顧若熙————”

  “你怎麽還沒死————”

  顧若熙一個激靈，脊背有汩汩寒意滲透出來。

  被人詛咒的滋味，很不好受。

  “辰……”

  “辰，是你嗎？”

  顧若熙不用回頭，也知道蘇雅那一雙死水般的眸子裡，一定升起了許多晶亮的光彩，連聲音都聽得出來，她能再見到陸羿辰，有多麽歡喜。

  顧若熙涼漠的瞥了陸羿辰一眼，直接從陸羿辰的身側，擦身而過……

  那一瞬間，她浮起的發絲，似從他的肩頭掠過。

  她清楚嗅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那麽讓她眷戀的味道，這一刻卻心痛如被扯開一道口子。

  “熙熙……”

  耳邊似傳來陸羿辰一聲遙遠如在天邊的呼喚。

  顧若熙一怔，腳步定格在那裡。

  一霎那，好像空氣都凝固了。

  她忘了呼吸，心跳卻在加快。

  站在那裡等待，眼角的余光，注意著他，他卻不曾看她一眼，也再沒有任何聲音了。

  一定是自己幻聽了，他根本就沒有呼喚她的名字。

  她幾乎用盡所有力氣，徹底與他擦身而過。

  閉上眼睛，忍住心口的疼，加快腳步，離開這裡，去一個再也不要見到他的地方。

  跟著她的保鏢，一直跟在她身後，寸步不離，保護她的安危。

  顧若熙躲到樓梯間，想一個人靜一靜，可保鏢緊跟著，她只能仰著頭，將所有的不快樂放空。

  陸羿辰居然會去蘇雅的病房，這些年，蘇雅一直在他的醫院裡，她竟然都不知道。

  是不是在他的心底，還忘不掉蘇雅？

  是不是……

  他還在心裡有著蘇雅？

  這些似乎都是一個問題，卻以不同的問句，雜亂地填滿她的心。

  她敲了敲心口的位置，那裡面很痛，也很悶，憋得難受。

  ***

  喬輕雪的緋聞忽然佔據榜首。

  標題很勁爆，陪酒女郎傍上千億闊少，母憑女貴，躋身豪門。

  其中還附帶數張，喬輕雪穿著暴露，行為大尺度的醉酒後照片。

  喬輕雪盯著那些照片看了許久，才隱約在久遠的腦海中，尋到點模糊的印象。

  那些照片，根本不是她在華都上班時的照片，她在華都根本沒做幾天。

  殷媽媽看到那些報導，雷霆震怒，臉色陰沉得好像暴風雨來襲。

  “我們殷家，可以不講求門當戶對，但絕不允許道德敗壞的女人進入殷家的家門！”

  殷媽媽的話，直接兜頭給了喬輕雪一盆冷水。

  她渾身猛地一個激靈。

  “伯母，我……”

  她張嘴，想解釋，當看到殷媽媽射來凌厲審視的目光，她所有的聲音，都在嗓子中戛然而止。

  “輕雪，伯母一直覺得你這孩子還不錯，性格率真善良，做事也坦蕩蕩，可沒想到……”

  喬輕雪徹底無言與對，深深低下頭。

  原先殷媽媽對她，不見得有多親善和悅，但現在，她清楚感覺到了，殷媽媽對她的排斥。

  “伯母不要求你有強大的身家背景，高貴的血統，但也希望你能身家清白，為人正直。一個做過容貌服務的人，實在不配做我殷家的兒媳！”

  殷媽媽丟下這句話，直接起身上樓。

  喬輕雪心裡焦急，趕緊追了兩步。

  “伯母！是誤會，那照片根本不是……那是一次同學聚會。”

  有一次，她參加同學舉辦的聖誕party喝多了，當時大家都有穿聖誕紅色小短裙，白絨絨的毛口露出兩條雪白的玉腿，確實性感撩人。

  但那一次是集體主題活動。

  跟陪酒根本搭不上關系。

  殷媽媽站在樓梯上，緩緩回頭，聲音很輕，卻很壓人。

  “即便照片不是，你終究做過陪酒。”

  喬輕雪猶如被五雷轟頂，臉色清白。

  即便照片不是陪酒的照片，她終究做過陪酒，在男人之中賣笑……

  低下頭，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總覺得自己的位置，一下子變得極為渺小，卑微得連抬頭的勇氣都沒了。

  殷凱看了喬輕雪一眼，忽覺心有些疼，就快步追向殷媽媽。

  “媽咪！我們已經訂婚了，現在悔婚，對殷家的名聲也很不好。”

  “娶個做過陪酒的女人進門，對殷家的名聲更不好！這件事不要吵了，我不想笑笑聽見，自己有個做過陪酒的媽媽！”

  殷凱站在樓上，看著喬輕雪被打擊得幾乎站不穩的身體，他趕緊衝下來，一把擁住喬輕雪。

  “我早就知道你是什麽人，不用在乎媽咪的看法，她只是暫時不能接受。”

  “對！你早就知道我不是好女人！我根本配不上你！”

  喬輕雪一把將殷凱推開，轉身就走，被殷凱一把拽住。

  “你這女人，既然知道配不上，就不要對我大呼小叫。”他也很生氣，這個女人就不能對他溫柔點。

  喬輕雪幾乎被刺激得體無完膚，眼淚在眼圈中打轉。

  她咬住嘴唇，忍住。

  “我是配不上你殷大少爺，婚期取消吧。”

  殷凱的手一滯，再抓不住喬輕雪，眼睜睜地看著她快步跑出大宅子，背影消失在窗外明豔的陽光中。

  他有種衝動，挽留住那抹在陽光中離去的倩影，卻始終沒有抬起腳。

  等他終於追出去的時候，喬輕雪已經開車走了。

  殷凱氣惱地捏緊拳頭，“死女人！這麽有骨氣，最好永遠別回頭！我沒有提出解除婚約，你居然敢主動提出來！”

  喬輕雪一路開著車，速度極快。

  她不住給秦萬寧打電話，對方一直關機。

  應該是換號碼了吧。

  而照片的來源，喬輕雪想了下，大概明白過來。

  她當時還和秦萬寧交往，有讓秦萬寧去酒店接她回家。

  她那一晚喝得爛醉，其後發生什麽，不太清楚，但很清楚記得，秦萬寧想跟她親熱，她直接逃到奶奶的房間，和奶奶同床，這才逃開了秦萬寧。

  竟然沒想到，秦萬寧當晚竟然拍了她各種姿勢的照片。

  時隔五年，還成了將她從高處直接打壓到泥沼之中的利器。

  “秦萬寧！別讓我找到你！！！”

  喬輕雪一腳踩下油門，只有快速的車速，才能揮散心底的鬱結。

  PS：多多支持越越，今天加更，送票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