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決意
  清晨，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許昌的沉悶，剛剛打開城門的士兵，遠遠地看到官道的盡頭處，一支狼狽不堪的騎兵隊伍向著這邊飛馳而來，殘破的旗幟上， 依稀能夠辨認出夏侯兩個字。

  門伯表情一怔，夏侯在許昌可是大姓，夏侯氏兩位兄弟更是曹操帳下少有的大將，只是兩位將軍一個在冀州跟呂布麾下張遼作戰，一個屯兵潁川，都有要務在身， 這支部隊， 當是夏侯家的子嗣吧？
  門伯正想著這些事情， 對方已經來到了城門前，大概十多人的樣子，每一個身上都帶著一股難言的疲憊之色。

  “妙才將軍！”當門伯看清楚為首的將領樣貌時，面色陡然一變，幾乎是脫口而出。

  夏侯淵疲憊的看了門伯一眼，沒有多言，徑直帶著人馬進城，清晨的許昌街道上行人不是太多，看著有些冷清，夏侯淵沒有多留，徑直帶著人往司空府而去。

  “夏侯將軍，您這是……”司空府的門衛看到夏侯淵，不禁一怔。

  “主公可在？”夏侯淵翻身下馬，詢問道。

  “在，小人這就去通傳，還請夏侯將軍進府等候，只是這些將士……”門衛有些為難的看了看夏侯淵帶來的人馬， 夏侯淵跟曹操情同手足， 要進司空府甚至無須通報， 但這些跟隨夏侯淵過來的將士就不行了。

  “爾等在門外等候。”夏侯淵扭頭看了一眾隨從一眼，聲音有些嘶啞。

  “喏！”一眾將士紛紛下馬，肅立於司空府外，令往來行人不禁紛紛側目。

  曹操剛剛醒來不久，當聽到夏侯淵歸來的消息時，心中不禁一沉，自不久前甘寧的橫海水師突然進入黃河，封鎖河道之後，幾乎斷絕了曹操與冀州的聯絡，曹操曾試圖命青州兵馬渡河，卻遭到甘寧的猛烈攻擊，根本無法靠近河岸，只是曹操心中多少還抱著一絲期冀，畢竟夏侯淵跟張遼對峙了那麽久，再怎麽說，冀州五萬大軍，也不可能說沒就沒了吧？

  只是當聽到夏侯淵出現在這裡時，曹操隻覺腦袋一陣發疼，身體晃了晃，在夫人的攙扶下才穩住。

  “夫君，怎麽了？”卞夫人擔憂的看向曹操。

  “不礙事。”曹操深吸了一口氣，擺了擺手，頭疼是他的老毛病了，示意卞夫人不用在意之後，揮退了門衛，匆匆往議事廳走去。

  議事廳外，夏侯淵如門板一般立在門外，當看到曹操的時候，夏侯淵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老大不小，此時卻哭的如同一個孩子：“主公，末將有負重托，冀州……丟了！”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當聽到夏侯淵證實的那一刻，曹操仍然感覺大腦一片空白，夏侯淵接下來的話，一句都沒有聽進去。

  “來人。”良久，曹操才回過神來，伸手扶起夏侯淵，對著進來的侍衛道：“去請文若、公達還有元常來此議事。”

  “丟就丟了。”良久，曹操才看向夏侯淵，一瞬間，仿佛蒼老了不少，搖搖頭道：“先隨我進去。”

  “是。”夏侯淵答應一聲，跟著曹操進入議事廳。

  很快，荀彧、荀攸以及鍾繇來到司空府，當看到夏侯淵時，三人心中一沉，已經猜到發生了何事，各自坐下之後，曹操讓夏侯淵將冀州的事情再說了一遍，並取出了呂布軍所用的連弩。

  “此弩可連發三箭，射程足有兩百步之緣，呂布麾下兵馬，大半裝備此弩，子揚雖助我破了張遼防禦，搶了不少弩弓，但終究敗了，對方對弩箭的運用十分純熟，末將隻帶了十幾人突圍而出，連夜泅水而過。”

  鄴城一敗，曹軍雖然還有不少生還者，但在接下來，張遼大軍鋪天蓋地的碾壓下，夏侯淵根本來不及重新組織防禦，加上緊跟著馬超破臧霸，趙雲降於禁，冀南地區，大片城池易主，夏侯淵一夜之間成了過街老鼠，在冀州呂布軍的追殺下，東躲西藏，十多天后，才趁夜在黃河尋了一處水流不湍急的地方遊過來。

  曹操坐在主位之上，把玩著夏侯淵遞上來的連弩，默然不語，堂下，鍾繇皺眉看向曹操道：“呂布軍此戰法頗似先秦，攻城之時，先以弓箭壓製，打壓士氣。”

  荀攸點點頭，看了一眼曹操手中那把精致的連弩道：“呂布自盤踞長安以來，便一直在組織工匠不斷革新弩弓，甚至組建工部，以軍功、爵位來刺激匠人不斷推陳出新，據我所知，這連弩在五年前還是呂布身邊的驃騎衛才能裝備，如今連張遼的地方軍都開始配備，那洛陽主力軍團所用弩弓，恐怕更加恐怖。”

  “單是此連弩再加上那排弩，日後想要進攻呂布城池，怕是更難些。”鍾繇遺憾的搖了搖頭，劉曄弄出來的那撞城車倒是不錯，可惜劉曄如今不知所蹤，再想弄出那撞城車可就難了。

  曹操聽著兩人所言，心中更是煩亂，扭頭看向身邊一直默不作聲的荀彧：“文若，你有何看法？”

  荀彧沉默片刻之後，看向眾人道：“依妙才將軍所言，張遼事實上是有足夠的能力在短時間內結束戰鬥可對？”

  夏侯淵面色漲的通紅，最終卻苦澀的點點頭道：“先生說的不錯，若那張遼與我正面作戰，恐怕難以撐過三天。”

  “但張遼卻拖了近三個月才向將軍出手。”荀彧面色凝重起來，扭頭看向曹操道：“主公可還記得，張遼兵圍許昌之時，也正是呂布遷治洛陽之日，天下諸侯的目光都被吸引之冀州至洛陽一帶。”

  “不錯。”曹操似乎想到了什麽，面色更加難看。

  荀攸腦海中突然蹦出一個念頭，看向荀彧道：“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恐怕如今，漢中已然易主，呂布真正的意圖，其實並非冀州，而是漢中，只要佔據此地，便等於打開了入蜀的門戶。”荀彧點頭沉聲道。

  至於冀州，也不能說是順帶，但在戰略上，呂布卻是先將漢中佔據之後，才對冀州下手，畢竟有甘寧的水師在，全佔冀州對呂布來說，並不算是累贅，反而盡得冀州之人口。

  “若讓呂布得取蜀中，天下三分，其已佔據其二，而且若能佔據蜀中的話，便可順江而下，襲掠荊州、江東，整個中原乃至江東，將再無一處樂土！”鍾繇面色也變得難看起來，呂布這是想要一口氣吞並天下，結束亂世的節奏啊。

  “那也未必，蜀道艱難，呂布的強弓勁弩在蜀中受限制頗多，而且蜀中世家也絕不願呂布入主蜀中，想要攻破蜀中，就算全無外部影響，至少也要五年光景。”荀彧搖了搖頭，蜀道艱難，弩箭在山地作戰之中的局限很大，因為山道不可能是直的，你的弩箭攻擊范圍再大，若在山道轉折之處設伏或者屯兵對壘的話，呂布弓箭的優勢根本無法發揮出來。

  但無論如何，就算是要五年，如果呂布真的已經拿下了漢中，也就有了攻佔蜀中的條件，雖然還沒有確切的消息，但只有這樣，才能解釋張遼在冀州奇怪的動作，為何將一場本能很快結束的戰事，生生的拖延了兩個多月？
  曹操看著手中的連弩，良久才抬起頭來，看向荀攸道：“公達，我軍中的兩石弩如今造出了多少？”

  曹操麾下雖然沒能製造出連弩，但這些年來，曹操一直在改進弩弓，配合一些繳獲的呂布那邊的強弩的研究，如今曹操手中雖然沒有多少創新的東西，但漢朝的大黃弩，威力最大的三石弩射程可達四百步，便是兩石弩的射程也已經超出了兩百步，雖然是單發，而且填裝弩箭也比較費勁，但至少在射程上，可以壓製這連弩。

  “回主公，一石弩如今已有十萬架，至於兩石弩，如今不過兩萬。”荀攸躬身道。

  “兩萬？”曹操微微眯起了眼睛，看向夏侯淵道：“妙才，你見識過呂布麾下的弩兵戰法，便由你挑選軍中精壯，組織一支兩萬人的弩軍，加以訓練。”

  “喏！”夏侯淵聞言慨然領命。

  “公達，你將呂布軍隊的戰法編纂成冊，傳向各地駐軍，命他們根據呂布戰法，尋找適合之處設防。”曹操沉聲道。

  何為適合之處，便是一些不利於弩兵發揮的地形，比如彎曲的山道。

  “臣領命！”荀攸躬身點頭道。

  荀彧三人相視一眼，荀彧看向曹操，躬身問道：“主公可是準備與呂布決戰？”

  “不錯！”曹操點點頭，不決戰也不行了，如果真的登上十年八年，等呂布將蜀中給打下來，到時候，呂布的弩箭不知道發展成什麽樣子了，現在兩石弩還能壓製一下呂布的連弩，但再過幾年，怕是兩石弩也該淘汰了，曹操治下可沒有呂布那種批量生產器械的能力。

  “若是如此，主公還需派些說客遊說江東孫氏以及劉備，以如今呂布之勢，我軍獨力與之作戰，怕是……”荀彧躬身道。

  “善。”曹操點點頭，扭頭看向鍾繇道：“就勞煩元常跑這一趟。”

  “臣領命！”鍾繇站起身來，躬身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