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那是我跟他之間的事，跟你有什麽關系？

  董鬱庭看向陸小余，眼中有晦暗不明的光閃爍了一下。

  “03年，她作為渝大優秀學生代表上台演講。”他掀了掀嘴角，“我是特邀嘉賓，坐在台下。”

  他沒有再往下說，一眾興致勃勃等著聽故事的人失望地切了一聲。

  陸小余詫異的轉過頭看他，意外極了。她依稀記得那天的嘉賓名單裡是有他的，那麽出名的人，即便是那時沉迷在愛情裡對其他的男人視若無睹，聽說得多了，也對這個名字有了挺深的印象。

  那麽久遠的一天，久遠到連她自己都想不起那一天發生過什麽難忘的事，董鬱庭又怎麽會記得呢？原來，那時候他就已經認識她……

  王茉西的手指在桌下緊握成拳，臉色的蒼白又深了幾分，連嘴唇都沒有血色了。董意瞧見她一副大受打擊失魂落魄的樣子，心頭一股無名火起。

  03年，那時候董鬱庭和王茉西剛離婚不久，十年的感情屍骨未寒，他就已經偷偷地注意到其他女人。

  “開始下一輪吧。”董意冷冷地說，手在桌下安慰地握緊了王茉西。

  這一輪，發牌的人是個皮膚很黑的男子。

  “老規矩，J牌可以向Q牌提一個問題，然後A牌和K牌接吻。”混慣了夜場的人，這點懲罰在他眼裡根本就不算什麽。

  喬蕭和王小八臉色驟變。

  “我去上個洗手間。”

  喬蕭站起來，被董意按著肩膀又被迫坐下了。

  還沒來得及說話，手中的牌便被抽走，公開了出來。

  是一張A。

  董意斜眼看向王小八，然後衝他伸出手，“牌拿來。”

  “什……什麽……”王小八吞吞吐吐，下一秒，手中的牌便被董意不耐煩地奪走。

  一張K。

  眾人哄然大笑，連董意也忍不住笑起來，幸災樂禍地衝喬蕭擠眼睛，“願賭服輸啊！”

  喬蕭的臉色難看到極點，目光複雜地看著王小八。

  半晌，深呼吸一口氣，赴死般湊過去，在他的嘴上飛快的啄了一下，然後起身衝向了洗手間。

  “啊！”王小八受驚地捂著嘴，也猛地衝了出去。

  他們玩得這麽大，陸小余心裡開始打退堂鼓了，這輪她抽到的是路人牌，這輪結束，她準備找借口先離開了。

  “該我了。”董意扔出一張J，環視在座，“誰是Q？”

  王茉西將手中的牌遞出來，輕輕地開口，“我。”

  董意眼神複雜地望著她，王茉西咬著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董鬱庭，她是真的喝醉了，否則平日裡絕不會流露這樣的目光看著董鬱庭。她是一個很驕傲的人。

  可是董意相信酒後吐真言，人喝醉時在無意識情況下流露出的感情，才是她內心最真實的感受。王茉西一直說她早就忘了董鬱庭，她不喜歡他了，可是董意今晚看在眼裡，分明就不是那麽一回事。

  董意決定幫王茉西一把。

  董意定定地盯著王茉西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你還喜歡我二哥嗎？”

  王茉西身子一顫，驚慌地垂下了眼眸。

  陸小余正在喝水，聞言，慢慢地放下了水杯，臉上沒有任何異樣，手指卻是不由得攥緊了手中的杯子。

  “小意，別開玩笑了。”有人站出來打圓場，這個問題實在太尷尬了，讓人家現任女朋友怎麽想？

  董鬱庭神色平淡，語氣溫溫地問董意，“你也喝醉了？”

  董意不甘心地爭辯，“二哥——”

  “喜歡。”突然，一道聲音低低的響起。

  眾人詫異地望去，王茉西含著淚，嘴角顫抖。

  她說著，望著董鬱庭，眼中有小心翼翼的期盼。

  陸小余喝了一口水，咽下去的時候，喉嚨也乾澀地疼。

  他倆之間，仿佛有一道無形的屏障，將她在內的一眾旁觀的人都隔絕在外。

  她深深的呼出一口氣，偷***了拍自己的臉頰，想扯扯嘴角笑一笑，告訴自己，也告訴別人，她不在乎，可是她越想裝作不在乎，心頭卻像是被一根細針扎過，隱隱地作痛。

  其實這樣的難堪對於她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麽，為什麽心裡會這麽難受，她也不知道原因。

  “你喝醉了。”董鬱庭盯著王茉西，神色寡淡，“給寧少科打電話吧，讓他過來接你回家。”

  “回家？”王茉西笑了，通紅的眼中一片悲哀，“哪裡是家？”

  董鬱庭蹙眉看著她，她突然蹲下來抱住膝蓋，埋頭嚶嚶地哭了起來。

  董鬱庭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走過去，想要拉她起來，拿她的手機找寧少科的號碼，王茉西突然抓住他的手，仰著滿是淚水的消瘦的臉癡癡地望著他。

  “沒有你的地方，都是在流浪……”

  她將自己的臉埋在他的手心，小聲的抽噎。

  周圍的人大氣都不敢出，尷尬得手足無措，唯有董意，也跟著王茉西紅了眼睛。

  她相信自己二哥的心裡也還是有王茉西的，兩人明明互相愛著，舍不得，卻死要面子都不肯開口。陸小余只是他拉來氣王茉西的，逼她放下自尊，承認自己的錯誤，回到他身邊。

  就連陸小余也是這麽想的，不等董鬱庭回答王茉西的話，她拎起包，轉身朝著門外走去。

  繼續呆下去，看他倆破鏡重圓互訴衷腸嗎？她也是有尊嚴的人。

  她想起了董鬱庭求婚時說的話，在心裡笑自己傻。別人說說而已的話，她怎麽可以當真？陸小余，你拿什麽去打敗人家十年的感情？

  董鬱庭沒有追出來，陸小余走出包廂，大廳裡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一下一下敲擊著她的心臟。

  她一口氣走進洗手間，鎖了門，背靠在牆壁上大口大口地喘氣。

  她鳩佔鵲巢，扮演替補的角色，如果王茉西願意回頭，她是不是隨時都要給她讓位？

  嫁給董鬱庭，這曾在陸小余眼裡堅實可靠的婚姻，第一次讓她覺得不安和委屈。

  他真的是值得托付一生的人嗎？真的能永遠護她們母女倆的周全？

  陸小余的胃裡一陣抽搐，她捂著肚子，痛苦地閉上眼睛，沿著牆壁緩緩地蹲下了身。

  酒吧門口。

  董鬱庭終於甩開了王茉西的手從裡面追出來，卻沒有見到陸小余的蹤影。

  他給她打了好幾通電話，都沒有人接聽，董鬱庭走到角落裡，心情煩躁地點了支煙，一隻手將打火機的蓋子劃開了又關上，關上了又劃開。

  王茉西不知何時來到了他身後，單薄的身體站立在夜色中，大衣下的紗裙裙擺隨著夜風翻飛起優美的弧度。

  “你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喜歡做這個動作。”

  她看著他，英俊的側臉在柔和的路燈下宛如雕塑，輪廓線條剛毅而冷漠。

  “你猶豫了幾秒鍾才追出去，其實心裡在掙扎，對不對？”

  董鬱庭似乎不耐煩她說的話，丟了煙蒂就要走。

  王茉西拉住了他的手。

  “你看，你的成熟內斂，沉靜如佛，在我面前統統都做不到。”

  她的手指很涼，以前的冬天，她總喜歡從背後突然伸手放進他的衣服裡，然後被他一把抓住，在他懷裡仰著臉露出惡作劇得逞的笑。

  “只有在我面前，你才會有不成熟不理智不冷靜的時候。”王茉西目光定定的仰視著他，清澈的眼眸裡泛起點點濕意。

  “而我也只有在你身邊，才可以任性，可以犯錯，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她低下頭去，眼角淚光閃動，“因為你說過，你會理解我，包容我，哪怕全世界都離開我，你也會一直在我身邊。”

  董鬱庭蹙著眉，沉默地聽她說完，然後一點一點從她的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

  她的話，竟讓他的臉上沒有半分動容，甚至連眼中的情緒也沒有絲毫的起伏。

  王茉西苦澀地一笑，握空的手指緩緩收緊。

  “你現在真的……不要我了嗎？”

  …………

  陸小余調整好情緒，胃裡的不適感也緩解了不少，她站起身，感覺大腦一陣暈眩。

  扶著牆閉了閉眼，再次睜開，眼角的余光瞟見鏡中的自己，紅暈從脖子一直燒到了眼睛，大概是六杯酒的後勁上來了。

  陸小余推開門出去，穿過大廳熱鬧擁擠的人群，走出了酒吧。

  夜風撲面吹在臉上，她往路口的方向走了幾步，準備打車。

  前方，牆角處兩道相對站立的身影突地出現在她的視線裡。

  男人挺拔偉岸，女人嬌弱俏麗，在柔柔的燈光下面對面站著，竟有一種無比登對的美感。

  陸小余注視著他們，手指不由得緊緊地捏住了手中的包，呼吸壓抑得有些不順暢。

  ……

  董鬱庭目光平靜地看著面前楚楚可憐的女人，分開的這些年，她變了不少，變的不僅是不再年輕的容貌。

  他的長久沉默讓她心底的不安越來越烈，目光也變得慌亂起來。

  她知道自己沒有喝醉，只是借著酒勁，有了開口示弱的勇氣。

  今天早上她看到了王小八的微信朋友圈，知道他們晚上會過來這家酒吧聚會，她不確定董鬱庭會不會來，他向來不喜歡這種場合，工作又很忙。她只是在賭，在賭她和董鬱庭的緣分，沒想到真讓她遇見了董意。

  王茉西認定了這是老天爺給她的機會，也認定了董鬱庭心裡是有她的，曾經他對她的好，他的溫柔和體貼都歷歷在目，她不相信他會變心。這些年，他連戀愛都沒有談過，難道不是在等她嗎？

  王茉西已經決定，只要董鬱庭願意和她重新開始，她就立刻和寧少科分手。

  “鬱庭……”王茉西上前一步抱住他，臉埋在他胸口。

  “誰年輕的時候不會犯錯呢？我已經知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她的話如同一盆涼水，從陸小余的頭頂澆下。

  胸口好像裂開了一道口子，冷風灌進去，陸小余雙手扣緊，心頭湧起一陣窒息的疼痛。

  她漠然地佇立著，然後慢慢地，慢慢地轉身，走過了轉角處。

  膝下突然一軟，整個人無力地跌倒在地上。

  他們要重新開始，她這個無用的擋箭牌也即將要被一腳踢出了。

  他心愛的女人回來了，他達到了他想要的目的，可是她呢？她又要從哪裡重新開始？

  陸小余慢慢的扶著牆壁站起來，雙腿還是有些顫抖，她艱難的邁開腿走路，一步又一步，胡亂地走著，視線逐漸地變得模糊。

  沒關系，陸小余，渝城有權有勢的男人多得是，沒有董鬱庭，還可以有別人。沒什麽可難過的，想要嫁給董鬱庭，也不過是嫁有所需罷了，演戲太久了，連自己都當真以為自己喜歡上他了嗎？

  突然一雙手握住她的手腕，用力將她扯了過去。

  陸小余轉頭，面前是一道堅實的胸膛，她慢慢抬眼，就看見了寧邵奇覆滿怒意的面孔。

  “這樣的男人，這樣的婚姻，你還要嗎？”

  一瞬間，陸小余覺得自己心上的傷口被狠狠撕開，暴露在人前。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只是發了瘋似的對他拳打腳踢，無意中踢到了他的大腿根，他松了手，後退一步，陸小余轉身就跑，忍著大腦的暈眩，跑得歪歪扭扭，跌了一跤，迅速地爬起來又跑。

  一輛空車駛來，陸小余揮手跑去，然後就被一隻手臂生生地攔住了腰，動作粗暴地逮進了懷裡。

  “放開我！”她一口用力咬在他手臂。

  寧邵奇的手臂上爆起了青筋，呼吸急促，可是雙臂卻不松開，反而將她勒得更緊，“你想幹什麽？想被車撞死然後吸引董鬱庭過來憐憫你嗎？”

  “不要你管！”陸小余掙扎著想要擺脫他，寧邵奇卻死死地圈著她的腰，一手按著她的肩，把她的頭扣在他的肩頭。

  “除了我，你以為誰還會管你？！”

  他的話戳中了她的痛楚，陸小余別開頭，眼淚再也忍不住一顆一顆落下來。

  周圍被他們擋住了去路的車堵成了一條長龍，按喇叭和斥責的聲音此起彼伏。

  董鬱庭推開了王茉西，神情淡淡。

  “摔破的鏡子，又怎麽能回到完好無損呢？”他的語氣波瀾無驚，“我們早就回不去了。”

  說完，他轉身，朝著酒吧的方向走去。

  然後，他看見了站在車流中抱在一起的兩個人，女孩的背影即使在燈火闌珊下也顯得單薄，肩膀顫抖。

  她在他面前永遠大度懂事知進退，永遠笑著，什麽都不在乎的模樣，卻在另一個男人的懷裡肆意地哭。

  寧邵奇終於松開了她，拉著她的手臂就往人行道上走。

  陸小余猝不及防，被拖得身形趔趄，一路跌跌撞撞被他拖到了車前。

  “你還想怎樣？非要把我逼瘋才甘心嗎？”陸小余死命去掰他的手，“放手！”

  寧邵奇咬牙盯著陸小余抗拒的眼神，“我送你回家。”

  “我自己知道回去，我不會坐你的車！”陸小余冷冷的說著，沒有停止掙扎。

  在她的眼裡，寧邵奇比董鬱庭更可惡，就算和董鬱庭分手，她也不會選擇寧邵奇！

  “不坐我的車？”寧邵奇的聲音也冷下來，手上的力道更大，似乎要掐斷她的手腕一般，“那你想坐誰的車？董鬱庭的嗎？可惜他現在美人在懷，根本沒空理你！你要我說多少次才肯相信，他根本是在利用你！”

  “那也是我和他之間的事，跟你有什麽關系？”陸小余淡淡地望著他極寒的眼，“再說了，就算我不和董鬱庭在一起，也不會和你在一起，你還是別在我身上浪費功夫了！”

  寧邵奇定定地看著陸小余決絕的目光，眼中迸裂出寒星。他的眉眼冷到了極致，上前一步就抓住了她的手，可是下一秒，他的手上也多了一道禁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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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