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５１　再也不要喜歡

  一直到走出大廈，她還在回憶著剛才的畫面——雷崢雙手插袋在前面大步地走著，朝著高層專用電梯的方向，董意在後面小碎步跟著，和他說著話，雷崢時不時回應她兩句，不知道他說了句什麽，她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那畫面，竟是出奇的和諧。

  他倆是什麽時候認識的？陸小余想著董意看雷崢那灼熱的毫不掩飾的目光，心驚肉跳。

  傍晚的時候，陸小余赴約，去和許貝約定好的餐廳。

  董鬱庭去接的孩子的放學，陸彎彎在電話裡興奮地和她說他倆準備去吃海鮮，還很替她遺憾錯失了這一頓大餐。

  陸小余剛到餐廳，就看見許貝的車停在門口的停車位上，她停好了車，下車從後備箱裡提出一個粉色的袋子。

  “這是堂——”她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尷尬，“這是我買給彎彎的。”

  陸小余眼眸一暗，猜到了她到嘴邊突然改口的話，原話應該是——這是堂姑父買給彎彎的。

  陸小余伸手接了，不想讓許貝為難。

  這一年來，寧存康也不是第一次給陸彎彎買東西了，也會給她買，用許貝的名義給她。陸小余知道，他好幾次偷偷跑來悉尼看望過她倆，遠遠的，知道她不想看見他，所以盡量不讓自己被發現。或許就是因為他這樣小心翼翼的行為或多或少打動了她，所以她才會在看見他和許瀾許安安一家三口幸福的畫面而心生黯然。自己，在他的那個家裡，始終都是多余的一個人。

  陸小余點了一杯橙汁，將菜單給許貝，她看著許貝的臉，在柔和的燈光下，臉色比一年前她剛見到她時好了太多，臉上那一團一團的紅色疙瘩也消褪了許多，雖然依舊稱不上好皮膚，但看著也像個正常人了，不那麽猙獰恐怖。

  許貝抬眸，見陸小余打量著她的臉，心領神會，手指不自覺地摸了一下臉，嘴角彎起，“多虧了你老公給我介紹的那個醫生，我真的很感謝他倆。說是再生父母都一點不過分。”

  許貝笑起來露出整齊的牙齒，人也瘦了很多，面孔有了輪廓，陸小余覺得她若是皮膚好一點，再瘦一點，也稱得上好看的。

  “你一個人去韓國，在那邊會不會不習慣啊？”陸小余端起橙汁喝了一口，猶豫了一下，說，“如果只是想換個環境的話，要不去悉尼吧，我朋友在那邊，可以照顧你。”

  “你是說許靜影？”許貝笑了笑，不予置否，“她現在自顧不暇呢，還照顧我……”

  陸小余一愣，疑惑的眨了眨眼睛，許貝說，“你沒看新聞嗎？許景恆將她強行帶回了蓉城。”

  陸小余連忙拿出手機，打開新聞，前幾天在悉尼的時候，她還來機場送了行，怎麽一轉眼就回蓉城了？

  看著滿屏的新聞報道，她抿了抿嘴，眼中露出一絲擔憂。照片中，付小樂面無表情跟在一個高大的男人身後，身上穿著帥氣的太空服，雙手插兜往前走。而那個男人，無疑是長得好看的，身上散發著成熟男人沉澱的魅力。他一手拖著行李箱，一手杵著拐杖，陸小余擰眉，想要打電話問問付小樂還好嗎，想了想忍住了。她向來不跟別人提自己的家事，包括自己。問了也是白問，她都可以想到付小樂的回答——我沒事，不要擔心我，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陸小余放下手機，抬起頭想和許貝說話，卻看見她臉色古怪地望著她身後的方向，眼中有受傷的情緒一閃而過。

  陸小余下意識順著她的視線回頭看去，便見穿著黃色休閑外套的寧紹奇牽著一個身段妖嬈的女人推門進來。那女人穿著露肩的緊身裙，這個有些微涼的季節也不嫌冷。

  陸小余很久沒見過寧紹奇了，有些愣了愣，她看見他牽著那個女人徑直走向包廂的位置，沒有看見這邊靠窗的角落裡，許貝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老公，我昨天看了一條項鏈，好漂亮，好喜歡哦……”那女人挽住他的胳膊，豐滿的胸脯貼在寧紹奇的手臂上，嬌滴滴的說。

  寧紹奇順勢摟住了她的細腰，若無旁人地用鼻尖親昵地蹭了蹭她的鼻子，笑道，“你喜歡就買。”

  那女人笑得眉眼彎彎，捧著他的臉親了一口，“謝謝老公。”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陸小余感覺那個女人笑起來的時候，神韻和自己有幾分相似……

  這個認知讓她很是尷尬，轉頭看向許貝，她已經恢復了神情，臉上表情淡淡的，看不出難過或是憤怒，仿佛沒有看見也沒有聽見那邊的動靜。

  “我們已經離婚了。”許貝端起酒杯輕抿了一口，然後告訴陸小余。

  陸小余看著她平靜的眼眸，不知道說什麽好。

  許貝笑了笑，“很奇怪，之前一直覺得沒有他會活不下去，但是離婚之後發現也不過如此，太陽並沒有因此不升起落下，我也活得好好的。”

  她輕吐了一口氣，“我媽說得對，感情這種事是不能強求的，也沒有道理可講，一個人若是不喜歡你，你付出再多，等得太久也沒用。他是我第一個喜歡的男人，我會努力讓他不會是最後一個，去了韓國，過了三年五年的我就會忘記他了吧。”

  陸小余看著她哀莫大於心死的目光，心裡不好受，喝了口橙汁，到嘴裡都是苦澀的味道。

  吃完飯，許貝叫來服務員買單。

  “那桌客人的單子，我一起買了。”她拿出信用卡遞給服務員。

  “好的。”服務員拿著銀行卡去前台。

  推門走出餐廳，晚風從衣領鑽進去，涼絲絲的。

  董鬱庭的車停在路邊，陸小余拉開車門，轉頭看向許貝，“你去哪，我們送你。”

  許貝伸手探進車窗捏了捏陸彎彎的臉，陸彎彎胖乎乎的小手舉著小餅乾往她嘴邊遞，許貝搖搖頭，然後看了一眼陸小余，“不用了，我自己開了車過來。”

  “那我們先走了？”

  許貝點點頭，站在路邊揮手，看著車窗內，英俊的男人細心地為那漂亮的女人系好安全帶，兩人相視一笑的畫面，心裡如同打翻了五味瓶，複雜難受。

  這個世界就是這麽不公平，好看的女人才擁有愛情和幸福，而不好看的，一切都是奢求。

  心裡感慨了一句，然後便轉身走向自己的停車位，拉開車門。

  正要上車，身後傳來一道冷冷的聲音，“許貝！”

  許貝身體一僵，沒有回頭地坐進了車內。

  車門在關上的瞬間，被一隻大手從外面用力地扯開，寧紹奇高大的身體堵在門口，將路燈的光線遮住了大半。

  許貝抬起頭，逆光中，她看不清他的臉，兩人之間安靜的只有發動機微微震動的聲音。

  許貝抿了抿嘴角，手指握上方向盤，車內的空氣仿佛也被他堵住了，無法流動，她感覺呼吸逐漸變得困難，手指下意識地用力。

  “我看你現在是越來越過分了，連家都不回了，這個星期你去哪了？”寧紹奇語氣不善地質問。

  許貝牽動嘴角，有些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家？我們什麽時候有過家了？”

  那個婚後家裡父母買的房子，那個他一年回去的次數屈指可數的地方，是他口中的家嗎？

  寧紹奇錯愕了一瞬，盯著許貝的眼睛，她眼裡的嘲諷激怒了他。

  “你這是在指責我？”他冷笑一聲，“這個婚是你死皮白賴要結的，結婚前你就知道，我永遠不會喜歡你。”

  許貝的心不可避免的刺痛了，就像剛剛結痂的傷口，又再次被殘忍地撕開，鮮血湧出來，痛得她直不起腰，用力握緊方向盤，手指的關節顫抖泛白。

  好半晌，她才找到自己的聲音，苦笑了一下，嘴角仿佛有千斤重，笑得比哭還難看，“是啊，我知道你永遠不會喜歡我……”

  她緩緩地轉過頭，看向他，泛起霧氣的眼眸將他的身影鍍得更加模糊。

  “所以，我也不要再喜歡你了。”

  她像是在告訴他，又像是在告誡自己，堅定地一字一句說，“我再也不要喜歡你了。”

  寧紹奇怔怔地望著她，還沒反應過來，許貝拉上車門，一腳踩下油門，車子開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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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如水，雷崢從公司離開，路上接到一個陌生的號碼。

  他瞥了一眼放在一邊的手機，雖然是一個陌生號碼，但這兩天總是接到這個號碼打開的電話，收到它發來的短信，這串數字已經變得不陌生了。

  他有些怔仲地看著上面的號碼，響了半天，他才緩緩接聽了電話。

  “雷崢，你什麽時候回來呀？我們都在等著你吃飯。”電話裡，歡快的女聲說道。

  雷崢捏了捏眉心，看了一眼前方的路況，敷衍地說，“馬上到家了。”

  對於董意的熱情主動，他完全在狀況之外，不知道她是從什麽地方冒出來的，更不知道她突然接近自己有什麽目的。

  兩個人雖然是一個大院長大的，但從未有過交集，他只知道有她這麽一個人的存在，聽自己的外公提起過兩次，說她學習很厲害，很優秀，在國外留學，其他的一無所知。

  她怎麽就突然出現在了自己身邊？

  跑步的時候總能很巧合地‘偶遇’她，連去公司上班，也能在門口‘偶遇’她，一天偶遇好幾次，說是意外，誰會相信？

  前面在堵車，雷崢望著燈火闌珊的車窗外，思緒有些飄遠。

  他不由得想起了陸小余，當初陸小余追他的時候，也是這麽笨拙可愛，每天都在他身邊裝作不經意地晃，不管他如何冷漠，她永遠都是笑著貼上來，仿佛永遠不會氣餒不會放棄似的。

  後面傳來按喇叭的聲音，雷崢這才重新踩下油門，朝著大院的方向開去。

  他外公最近身體不好，自從他媽跟他爸離婚，和陸靖南同居以後，他的身體狀況便一天不如一天。不肯出門，怕在大院遇到熟人，對他指指點點。老人戎馬一生，風光過，到老了卻因為女兒的荒唐而被人戳脊梁骨，他這麽驕傲的人，是無論如何也受不了的。

  雷崢走進院子，便聽到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外公你看它，它喜歡你。”

  雷崢走過去，看見董意半蹲在輪椅前，外公坐在輪椅上，腳邊是笑靨如花的女人，和一隻大狗。

  他認識那狗，瞬間臉色一黑。

  “這狗很有靈性。我年輕的時候在部隊裡也養過一隻狗，是一隻大狼狗。”老人笑眯眯地伸手撫摸那狗的腦袋。

  那狗討好地用腦袋蹭了蹭他的掌心，突然感覺到什麽似的，轉過頭朝著雷崢站著的方向叫了兩聲。

  雷崢從陰影中走過去，雙手插兜。

  董意看他臉色不太好，站起身關切地問，“最近工作很累嗎？”

  “你怎麽在這裡。”雷崢漠漠地看著她，冷淡地說，“這麽晚了，你不用回家的？”

  他話裡的逐客意味很明顯，董意笑容一僵，隨即恢復面色，說，“我這幾天在我舅舅家住，反正沒什麽事，過來陪陪外公。”

  “呵。”雷崢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我怎麽不知道我外公什麽時候有你這麽大一個外孫女了？”

  他的話裡開始有了火藥味，董意皺了皺眉，不知道他莫名其妙跟她撒什麽氣。

  “外公，我推你進去，咱們吃飯。”董意不再搭理他。

  老人點點頭，然後責備地看了雷崢一眼，由著董意推他進屋。

  院子裡只剩下一人一狗，雷崢沒好氣地看了那狗一眼，強忍著想要踹它一腳的衝動，走出院子，關上柵欄將那狗鎖在了裡面。

  他剛走到客廳，就聽到身後一陣狂叫，雷崢頓了頓腳步，然後仿若未聞地繼續走進了客廳。

  董意剛將老人推到餐桌前，就聽到院子裡的狗叫，叫得憤怒又大聲，她吃了一驚，連忙跑出去，和門口的雷崢撞了個滿懷。

  雷崢緊緊皺著眉，將她從自己懷裡扯開，雙手握著她的肩，不善的命令的口吻，“趕緊將那狗弄走！”

  “我二哥和二嫂這幾天有點忙，所以將豆子送到我舅舅這邊來住幾天，我帶它出來玩玩。”董意看著雷崢越來越黑的臉色，連忙解釋，“豆子雖然體型龐大，但性格是很溫和的，他不會傷害人，你不要怕。”

  似乎是聽到了她的聲音，豆子叫得更大聲了，院子外突然一聲巨大的響動，然後一道白色的線朝著她奔過來。

  “豆子。”董意摟住它，小家夥在她懷裡躁動不安，凶惡地瞪著雷崢，想要撲過去咬他，董意死死地抱住了。

  雷崢冷冷地斜睨了它一眼，嗤笑一聲，雙手插兜走進了屋裡。

  豆子鬧騰得厲害，董意沒辦法，隻好先帶著它離開，送它回董家。

  餐桌前只剩下雷崢和老爺子，雷崢盛了湯遞過去，老人接過，沙啞的嗓音突然疲憊地開口，“小崢啊，我覺得董意那孩子實在是不錯，對你也是一片真心。你也老大不小了，楊家和雷家都只剩你一根獨苗苗——”

  “還有雷衍。”雷崢知道他想說什麽，故意打斷了他的話。

  老人皺了皺眉，聽到雷衍的名字，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

  他忽略了他的話，繼續說，“如果你不想讓你外公走得太遺憾，就答應我，和董意交往試試看。”

  料到他會拒絕，老人神情嚴肅地說，“我也沒有逼你們結婚，就只是想讓你給董意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交往半年試試看吧，如果合適，你們願意繼續在一起，當然是我想要看到的，但若是你們不合適，實在覺得在一起很痛苦，我也不再勉強。”

  雷崢不禁握緊了拳頭，眉頭深深皺緊。

  他毫不猶豫地想要拒絕，老人卻突然捂著胸口，往後靠在椅背上大口地喘氣，好不容易今日有些好轉的臉色，也一瞬間白了下去。

  雷崢連忙改口，“外公我答應你。”

  老人捂著胸口順了半天氣，才慢慢緩過來，顫抖地握住雷崢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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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崢抽了整整一包煙，越抽越沒有睡意。

  半夜開車悄悄離開大院，開著車在街上四處遊走。

  空曠寂靜的街上，他將車開得飛快，冷風拍在臉上，有些微微的刺痛。

  不知不覺，車子到了一個小區的門口，雷崢覺得有些眼熟，停了車，看了半晌才想起這是董鬱庭家。

  他不禁自嘲地笑了笑，掏出煙盒，抽出一支煙點燃。

  不知道在車裡坐了多久，天際開始一點點泛白，雷崢從後視鏡裡看了一眼自己的臉，雙眼因為熬夜而紅了一片，眼中布滿血絲。

  面前的煙灰缸裡堆積如山，他抽完最後一根煙，往後疲憊地靠在椅背上，閉眼揉了揉突突跳動的太陽穴。

  再次睜眼，他看見一輛黑色的寶馬從小區裡開出來，原本他沒有在意，正準備轉開目光，開車離開，卻看見那寶馬在小區門口的早餐店外停了下來。

  車門打開，董鬱庭從車上下來，一身矜貴優雅的西裝，而後，副駕駛的車門也打開了，陸小余踩著高跟鞋從車裡出來，拉開後座的門，牽下來一個穿著校服的洋娃娃一般的小女孩。

  小女孩的另一隻手自然的牽過董鬱庭的手掌，三人親親熱熱地走進了早餐店。

  雷崢握緊了方向盤，手指仿佛要將其握碎。

  他的腦海裡電光火石地想起了一些事，眼睛也因為看得太久一眨不眨而越發酸痛。

  等到三人重新回到了車裡，車子緩緩駛離，雷崢踩下油門，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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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將陸彎彎送去學校，車裡，陸小余扭頭和後座的小女孩說話，“白老師和我說了，給你安排的第一排的位置，你卻自己搬去了最後一排坐，為什麽？”

  陸彎彎晃著雙腳，手裡抱著大書包，大眼睛閃了閃，低下頭小聲地說，“我喜歡坐安靜一點的位置。”

  陸小余正想要說什麽，董鬱庭打斷了她，“想坐哪就坐哪。”

  陸小余瞪了他一眼。等到送了孩子出來，回到車上，她這才沒好氣地將他嘴裡的煙奪去扔掉。

  “你這樣慣著孩子任由她隨心所欲是錯誤的教育。買了那麽多書，你都沒有好好看看！”

  董鬱庭有些哭笑不得，“彎彎看上去很隨和很活潑，其實戒備心很重，別人很難輕易走進她的心裡。你非要拔苗助長地將她扔到她不想呆的人堆裡，只會讓她的抵觸心理更重。”

  陸小余聞言，沉默了，董鬱庭看出她的擔心，安慰地握了握她的手，“只要不再讓她轉學，習慣了同齡人的環境，她會慢慢改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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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幾天太忙了，各種出差，碼字都是夾縫裡擠時間，所以更新時間很不穩定，大家見諒啊。明天一萬字加更表達歉意，但時間還是不穩定，過兩天忙完就好了，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