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致我們單純的小美好

  “如何確定的？”陸小花好奇地問。

  陸小余笑了笑，垂眸看著手中的酒杯，“當我有一天意識到自己開始被他牽動情緒，開始為他難受，生氣，開心，激動，甚至是吃醋……”

  陸小余抿了一口酒，“我給自己找了很多借口，佔有欲，習慣，我告訴自己，催眠自己，那不是喜歡，我怎麽可能喜歡他呢？不喜歡我的人我就不會喜歡他，這樣會受傷的，我不想再重複經歷一遍和雷崢的愛情故事。可直到有一天，因為一些事讓我意識到自己不能和他在一起了，我感覺自己痛苦得想要死掉。哪怕是會受傷，也還是想和他在一起，那時候我就意識到自己喜歡上他了。”

  陸小花蜷縮起手指，無措地抓著桌角，臉色漸漸蒼白。

  陸小余的話讓她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渾身雞皮疙瘩都冒了起來。這段時間困擾著她的迷霧，像是被一隻手用力撕開，她就快要看到那個答案，卻別開頭不敢去看。

  “你也說了，可能是因為佔有欲和習慣而已，不一定是喜歡。”陸小花顫聲說。

  陸小余挑眉，反問，“佔有欲和習慣，難道不也是因為喜歡嗎？”

  “……”陸小花說不出話來，也根本不想去細細思考陸小余的話，她卻抓住了她的肩膀，逼她看著她的雙眼，咄咄逼人地問，“小花，你告訴我，你會不會因為雷衍生氣、難過、開心，看到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會不會吃醋？如果有一天他不和你在一起了，要跟其他女人談戀愛結婚，你會不會痛苦得想要死掉？不準你逃避，回答我！”

  “我——”陸小花整個人都在發抖，像是一隻鴕鳥想要將頭鑽進沙堆裡去，卻發現頭低下沒有沙堆，是一塊水泥地。她驚慌失措地望著陸小余，像是內心最深處的秘密被人看穿，難堪得每根腳趾頭都羞恥地蜷縮了起來。

  她喜歡雷衍嗎？她只是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女孩，又粗魯又不漂亮，如果不是機緣巧合，她可能這一生都不會有機會和雷衍有所交集。面對優秀的高高在上的他，她從內心裡是自卑的，他冷冰冰的態度更是讓她不敢有一點妄想的念頭。

  可同時她又越來越強烈地意識到，關於雷衍的一切在一點點填滿她的心，無論她怎麽排斥抗拒，都無能為力，她的心對他敞開了大門，在說歡迎光臨。

  她不排斥他抱自己，喜歡他身上的味道，甚至總是想要主動去親近他，甚至，連被他強吻也只會生氣，不會感覺惡心。

  看到他和朱文靜抱在一起，想要衝過去將他倆分開，很生氣很生氣，也會以為他對自己的一點溫柔而竊喜……

  “陸小花！”有人從酒吧外大步衝進來。

  董鬱庭一臉急色，“你怎麽還在這裡？雷衍他……”

  陸小花的心瞬間揪緊，“他怎麽了？”

  董鬱庭似乎有些說不下去，不忍心地別開頭，吃力地道，“執行任務發生了意外，他……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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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小花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沒聽懂他的話。

  “屍體正在運回國的途中，你……誒！”

  陸小花看著他一張一合的嘴，瞪大了眼睛，直愣愣地看著。

  他怎麽能拿這種事跟自己開玩笑？還是自己喝多了，出現了幻聽？

  陸小花拍了拍腦袋，陸小余一把抓住她的手，沉痛的說，“小花，你不要太難過了，生死有命。”

  陸小花覺得有些好笑，覺得自己一定是在做夢，是一場噩夢，她只是被魘住了，只要用力睜開眼睛，就會醒來，就會知道這只是一場夢，就可以看到雷衍，看到他好端端的重新出現在自己面前。再或者，一定是董鬱庭和陸小余串通起來跟她開玩笑，故意逗她玩。

  他怎麽可能有事？他可是整個渝城軍區的戰神，他是不會失敗，不會輸的，她不相信。

  陸小花平靜地坐著，甚至連一滴眼淚都沒有掉，她總覺得不可能，一定是哪裡弄錯了，反正不是真的，絕不是真的。他那麽厲害的人，怎麽可能會死？

  董鬱庭還在和她說著什麽，她一點都聽不見，腦袋沉沉的，眼前也是一片模糊，有熱熱的液體從眼中流得滿臉都是。陸小花垂下頭，閉起眼睛，安安靜靜地坐著，他說過要她等他回來，他一定會回來的。

  “他這次意外來得太突然，沒有留下什麽遺書，但我想他會願意將他那房子留給你的，至於其他的財產——”

  “不要說了！”陸小花發瘋似得突然大吼一聲，終於壓抑不住內心滔天的絕望，嚎啕大哭。

  她哭得喘不上氣，一邊顫動地掏出手機給雷衍打電話，手機落在地上好幾次，她跪在地上，好不容易撿起來，全身都在發抖，吃力艱難地撥出了雷衍的號碼。

  電話那頭傳來機械的聲音，“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小花，你別這樣。”陸小余不忍心地拉住她的手，摸到一片刺骨的冰涼。

  陸小花癱坐在地上，聽到自己的哭聲，和心裡有什麽東西碎裂的聲音，深深的絕望壓在她的頭頂。淒厲的刀子在一下一下剜著她的血肉，反反覆複，她痛得快要死了，拚盡了力氣只是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入伍的第一天她就知道軍人是將命放在槍口的，做好了隨時會死的準備，又有誰是永遠不會失敗的呢？

  她終於意識到陸小余說得沒錯，她說得沒錯，她是喜歡上雷衍了，甚至不止是喜歡。她不逃避，哪怕是會受傷也不逃避了，只要他回來，只要他回來……

  “雷衍！雷衍！我再也不喝酒了，我在家乖乖等你，你回來，回來好不好！雷衍！”

  陸小余死命摟著她想要往外衝的身體，生怕她這個樣子跑出去會出事，“小花，你別這樣！你這個樣子讓我……讓我很內疚……”

  她的話音剛落，似乎是怕她再多說錯些什麽，董鬱庭立馬說，“其實雷衍還沒死，只是殘了。但他不讓我告訴你，希望你就當他死了。因為他不知道怎麽面對你，更不想拖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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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小花感覺天旋地轉，好不容易才後知後覺地聽進了他的話，愣愣地轉頭看向他，灰暗的眼睛猛地亮起來。

  她一下子撲過去，差點將董鬱庭撞倒在地上，緊緊地抓著他的手。

  “真的……你沒有騙我？”她的嗓子已經全啞了，心臟似乎要從喉嚨裡跳出來。一生中的最大的起落都在這短短幾分鍾裡經歷了。

  見董鬱庭點了下頭，陸小花雙腿一軟便朝地上跪去，陸小余連忙扶住她。

  “太好了，太好了……”陸小花一把摟住陸小余，狂喜地掉下眼淚，又是哭又是笑，“殘廢也好，怎麽都好，只要他還活著……”

  無法形容這種失而復得的感覺，她捂著嘴，下頜劇烈的顫抖，心裡懸著的一口氣也終於消散，陸小花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她已經在病床上了。

  陸小花動了動手指，感覺眼睛有些疼，乾乾的很難受。

  意識漸漸清醒，她迫不及待便要從床上起身，她好像做了一個夢，急需要去確認。

  病房裡很安靜，只有她一個人，陸小花推門出去，一眼就看見走廊盡頭的陽台上，兩道背對著走廊的身影並肩站著，她認出了陸小余的背影。

  陸小花走過去，張了張嘴，喉嚨裡像是含著刀片，發不出一點聲音，疼得厲害。她吃力地想要開口，卻突然聽見陸小余說，“我們這樣騙她，她肯定會生氣的。我真是一時腦熱，竟然同意了你這麽荒謬的辦法。”

  “都跟你說了插手別人的感情事是吃力不討好的。這劑藥猛了點，副作用會有，但藥效也會有。”

  “但願吧，不然我非得內疚死。看小花哭成那樣，我當時都想跟著哭，演不下去了。”陸小余歎息一聲，“我都不知道她來大姨媽了，還讓她喝那麽多酒，還將她刺激得暈倒，我都不知道她醒了該怎麽面對她……”

  “沒事，等她知道雷衍平安無事，一根頭髮都不少，高興還來不及，顧不上怪你。”董鬱庭轉頭看向她，安慰地摸了摸他老婆的臉，眼角的余光瞥見了站在不遠處的一道身影，手指一頓。

  陸小余察覺到了什麽，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陸小花緩緩朝著她走來。

  陸小余忐忑地望著她，緊張不安地攥著手指，等到她走近了，才心虛地叫了一聲，“小花……”

  “陸、小、余！”小花伸手捏住她的肩膀，黑著一張臉，手指用力地像是恨不得將她的肩膀捏碎，咬牙切齒，“你這個豬腦子！兩個豬腦子！”

  “是是，我是豬腦子，你不要生氣。”陸小余討好地笑，肩上很疼，但她心裡卻松了口氣。陸小花還肯衝她發火，證明並沒有恨她……

  “我告訴你，我欠你那一千塊錢我不會還了，今天的醫藥費也得你出！這遠不能補償我的精神損失！”陸小花氣急敗壞，拳頭捏得緊緊的，然後伸出一根手指緩緩指向董鬱庭的臉，“拿別人的性命來開玩笑，這很有意思嗎？”

  董鬱庭無奈地一笑，“是挺沒意思的，不過一般人還真不會倔到要對方死了才肯承認自己喜歡。”

  陸小花一張臉漲得通紅，卻被堵得啞口無言，半晌才憋出一句，“我警告你，不準將這件事告訴雷衍，否則我跟你拚命信不信？”

  真是太丟臉了，一想到自己那副要死要活哭得狼狽不堪的樣子就覺得臉紅，要是讓雷衍知道了，她一輩子都別想在他面前抬起頭！

  “小花，你自己說的，喜歡別人就一定要開口告訴對方，不然人家怎麽知道……”陸小余在一旁弱弱地開口，陸小花立馬瞪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不準說就是不準說，我真的會生氣的！”

  陸小余生怕她真的生氣，連忙保證，“好好，我們不說。”

  陸小花看向董鬱庭，他微微一笑，無所謂的態度，“老婆不讓說，我就不說咯。”

  “真是有夠煩的你們倆！”陸小花氣呼呼地翻了個白眼，轉身大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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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醫院，呼吸著街上的新鮮空氣，陸小花從未覺得腳步像此時這樣輕快過。

  身旁有一對情侶經過，女孩將咬過一口的冰淇淋喂到男孩嘴邊，撒嬌說，“你嘗一口嘛，真的很好吃，就嘗一口好不？”

  男孩皺了皺眉頭，似乎是很不情願，但又拗不過女孩，終於很勉強地舔了一口，女孩滿足地半眯起眼睛笑，黃昏的陽光將他倆的身影拖得長長的。

  陸小花羨慕地看著他倆漸行漸遠，手機在包裡響了。

  “小花，你終於接電話了！”王萍開心地說，“快來釣魚莊，敏敏的男朋友來了，請我們宿舍的人吃飯呢！”

  陸小花猶疑了一下，反正雷衍還沒回來，以她現在複雜的心情，一個人在家準會胡思亂想，還不如去吃飯，於是答應了，打車去釣魚莊。

  釣魚莊是渝城有名的餐廳，聽說隨便一道素菜都鮮美可口，令人驚喜，但同時消費也高得令人望而卻步，陸小花這種尋常老百姓，自然是從沒去過的。

  下了車，看到門口兩個威武的獅子，朱紅色的木門緊閉，哪裡像是餐廳的樣子啊。陸小花有些懷疑自己來錯地方了，到處找也沒找到廣告牌匾，哪有餐廳沒牌匾的？

  “是……陸小花小姐嗎？”一道遲疑的男聲。

  正專心仰著頭在找餐廳名字的陸小花轉頭望去，一個戴著眼鏡的文弱男生站在她身後。

  “我是……我是肖敏敏男朋友李建國的朋友，我剛和他通了電話，他們馬上就到了，讓我倆先進去……”

  “哦。”陸小花說，“那走吧。她們定位置了嗎？”

  “訂……訂了！”

  小男生很是害羞，說話都不敢看她的眼睛，結結巴巴的，陸小花覺得有些好笑，一個勁地盯著他，推開朱紅色的門，“你幹嘛這麽害羞啊，我又不會吃了你！”

  “沒……沒有！”小男生臉紅得更厲害了。

  陸小花平生最瞧不起的男人就是毫無男子氣概，像個女人一樣扭扭捏捏的這種，頓時皺了皺眉，“那你抬頭看我！我長得有那麽醜嗎，你要一直低著頭！”

  話音剛落，肩膀便被人從後面拍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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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群人推開朱紅色的大門，魚貫而入。

  “衍哥，小花還是不肯接電話嗎？”白帆無奈地說，“今天你生日誒，她這個女主角總不能不來吧！”

  雷衍面無表情，從機場被這群人直接拉了過來，身上的軍裝都還沒來得及換下。

  任務一結束，可以用回自己手機的第一時間，他便打給陸小花，想告訴她自己馬上回國了。可從上飛機到下飛機，她的電話始終沒有人接。

  臨走之前，小劉告訴他，上午的時候陸小花出去了一會兒，然後提著一個黑色的袋子鬼鬼祟祟地回來，本來想去辦公室找他，看見朱文靜在裡面，便沒進去。

  “肯定是給您準備的生日禮物！”小劉信誓旦旦地說。

  這次的任務出奇的順利，也比預期中快了許多，他想大概是想早點回來，第一次有歸心似箭的感覺，生日，想和她一起度過……

  “啊！那不是小花嗎……”白帆突然驚叫一聲，然後聲音又突然弱了下去，有些忐忑。雷衍迅速收回思緒，順著他的視線看去。

  陸小花和一個帶著眼鏡的男人站在院子裡，她板著臉正在和他說著什麽，那男人一臉通紅。

  白帆小心翼翼看了眼身邊人沉下去的臉色，試探地說，“看小花的臉色就知道一定是有事，所以才沒來給你接風……”

  說著說著，自己都覺得有些沒底氣，說不下去了。

  不接電話，生日這天人間蒸發一樣地消失了，卻出現在這種吃飯的地方，跟一個男人……這任誰都會生氣啊！他仿佛看見了雷衍頭頂上一頂綠油油的帽子，閃閃發光。

  “肯定是誤會，我去叫小花過來！”白帆大步走過去，一眾人瞬間覺得他的背影無比高大，心裡暗自佩服。孩紙啊，你這是在挑事啊！要鬧出人命的！

  白帆走過去，拍了陸小花的肩膀，“小花！”

  正在教育‘男子漢大丈夫要坦坦蕩蕩’的陸小花，猛地回頭。

  白帆目光複雜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面前的眼鏡男一眼，問，“你怎麽在這裡，這是誰啊？”

  陸小花卻像是沒聽見他的話似的，目光落在他身後遠處那道挺拔的身影上，眼睛突然紅了。

  “小花啊，這件事就是你不對了，我……”

  白帆話還沒說完，便被陸小花一掌推開，冷不防差點將他推倒在地。他後跌了幾步勉強站穩，生氣地轉頭看去——

  陸小花朝著雷衍狂奔過去，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之中，狠狠撲進他懷裡，將他緊緊抱住。

  白帆感覺一道天雷劈在自己腦門上。

  這……這還是那個被他衍哥強吻之後氣得一巴掌揮過去的小花妹子嗎？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肯定是出.軌心虛，主動討好，誒，衍哥頭頂的綠帽子更亮了。

  不僅是他，連雷衍自己都愣住了，錯愕地垂眸看著懷中的女孩，雙手不知道該放哪。

  陸小花用力抱著他，像是恨不得將他勒進自己身體裡，半晌才抬起泛紅的眼睛，深深地望著他，露出燦爛的笑容，“你回來了！”

  然後，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一把推開他，氣呼呼地瞪著他，質問，“你回來了為什麽不給我打電話，而是先和這群狐朋狗友鬼混！”

  雷衍幽深的眼眸靜靜地望著她，有些好笑，“你看看你的未接來電。”

  陸小花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掏出手機，左下角那裡顯示著一個紅色的１３，她點開，十三個未接，有七個都來自雷衍。

  陸小花立刻心虛地摸了摸鼻子，訕笑，“我睡著了，沒聽見嘛。我以為你還在執行任務呢，又不敢給你打電話。”

  “睡著了？”雷衍挑眉，朝她身後看了一眼，“睡了一天一夜，然後一醒來就跟個男人在外面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