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九爺一行人,就在新安莊安頓下來。
九爺在鏢局一向威望素著,眾鏢師都與他共進退,看看莊中情形,想想眼下世道,又聽莊中對他們的待遇安排,也沒什麽好說的,都同意留下來。
對他們的安置,楊河讓民政所撥出一些四合院,一般此時民間四合院,有正房三間,東西廂房各兩間,南房三間,一所四合院十間屋,正好可以住一甲十個人。
五十個騎兵,五所四合院安置綽綽有余。
當然,九爺父子女兒幾人,也單獨擁有了一套四合院,牌號六十八,還帶後院的,就在這些宅院的邊上,他住正房,一間也布置為書齋,他女兒錢三娘住西廂房。
此處一般作閨房或客房,正好合適。
他兩個兒子錢禮魁,錢禮爵,住東廂房。
還有那粗壯女子李如婉,也隨錢三娘住西廂房,似乎感於三娘的救命之恩,有隨身護衛的意思。
此女不一般,兩柄沉重的短斧輪得呼呼響,還會騎射,馬上馬下功夫頗為了得。
大體九爺等人就如此安置,他們如有家口搬來,再想方法安排。
不過九爺喪妻多年,就一個人,他大兒子錢禮魁今年二十一歲,雖在徐州城內說了一門親事,但暫時沒有成親,說親時女方年方二八,今年也有十七歲,計劃在今年中完婚,搬來也早。
然後余者子女不用說,都是沒成親的,然後九爺還有一個二兒子錢禮儀。
他子嗣以“禮義仁智信”排輩,眼下是禮字輩,比起大兒子、四兒子,他二兒子錢禮儀從小體弱多病,走不得鏢,不過為人精明,會算帳,鏢局的財務,都是他在打理。
閑談中,楊河得知九爺其實還有一個女兒錢鼓琴,眾子女中排行第五,但很早就失蹤了。
此時取名多為女詩經、男楚辭、文論語、武周易,九爺外貌雖粗,但其實也是講究之人,當年他兩個女兒出生後,他就特別備上重禮,請城內一個有名的舉人為他女兒取名。
最後她們名字來源,就是詩經小雅鹿鳴中的一句話:“呦呦鹿鳴,食野之芩。我有嘉賓,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樂且湛。我有旨酒,以燕樂嘉賓之心。”
兩個女兒,最後得名錢鼓瑟、錢鼓琴,按排行,人稱錢三娘,錢五娘。
錢五娘從小聰明伶俐,素是九爺的掌上明珠,讓人痛心疾首的是,徐州城內地棍騙行橫行,某日錢五娘到黃河邊玩耍,竟被一乞丐喂以內置啞藥的果餅,然後啞不能語,被抱入舟而去。
九爺雷霆大怒,將當地騙行搗毀一空,並將多人沉河,只可惜錢五娘再也不知所蹤,尋找不回來。
九爺這麽多年走鏢,踏遍大江南北,未必沒有到處尋找小女兒的心思。
……
此時九爺二兒子錢禮儀在徐州留守,商議後,就派錢禮魁帶幾個精乾的鏢師,還有莊中撥給的安家銀前往徐州,安頓眾鏢師家口的同時,也將那邊擅馬術的一些留守之人招來。
與九爺商議中,楊河還決定鏢隊暫時歇整,然後以一些鏢師為骨乾訓練隊伍,裝備盾牌長矛火器,類似後世的保全公司。
訓練好後,飛雲鏢局會重新開業,總部設在新安莊,走邳州到徐州,邳州到淮安等地路線,武裝押運商貨等等。
亂世中護衛運輸隊還是很有作為的,也方便沿途各類情報的收集打探事宜。
鏢隊中一些傷員還安排入醫院休養,種種所為,讓九爺錢仲勇完全放下心來,隻心切騎兵隊的訓練之事。
新安莊東面幾裡的太平山下,有一大片的鹽鹼沙壤地,約有二平方公裡左右,這片地連高梁都不能長,但面積大,也算平整,平時就作為哨探隊的馬術訓練之地。
騎兵隊建立,訓練也放在這邊。
眼下哨探隊十個人,只有裴珀川、凌戰雲兩個骨乾,可以馬上馬下的搏戰,還會騎射,但余者各人,雖馬下各有本事,很多人還有一手嫻熟的箭術。
但就算隊長曾有遇,騎術都非常差勁,眼下隻可在平地小跑,馬上舞刀搏鬥,那是不用說了。
裴珀川、凌戰雲二人雖對隊友教導騎術,但他們各有機遇,一身本事很難複製,教導的時候,也很難說個子醜寅卯出來。
但九爺就比較有系統性了,可以形成操典。
如他訓練騎兵,竟是分為多個步驟,首先是如何騎馬,上馬下馬,靜坐,抓韁繩,都有姿勢標準,然後在平坦地面小跑,然後學著快跑,最後是在複雜地形如何騎馬。
基本馬術訓練到人馬合一程度,馬匹服從騎手靈活指揮,就可以訓練馬上搏鬥了。
開始都是短兵,畢竟乘馬斬劈不是簡單的事,不但要有強壯的體力,還必須具備過硬的騎術,疾馳中一手舉著馬刀,一手操縱馬匹,左劈、右劈、上刺、下刺。
機會稍縱即逝,動作稍慢連訓練的靶子都會漏了。
提前量是關鍵,技術更必須嫻熟過硬,馬上劈斬,訓練非常艱難。
所以馬上搏鬥,使用短兵都這麽困難,能使用長槍镋鈀,那都是精銳。
最後是騎射與跨越障礙,騎射基礎取決於騎手騎馬的穩固程度,因為雙手放開韁勒,隻以身體重心來控制馬匹,稍有閃失就會從馬上跌落,疾馳間中還要果斷判斷,如何在小角度間完成射箭。
能騎射者,都是精銳中的精銳,又要考慮地形地貌,天氣風向,戰場形勢等因素,除非大目標拋射,一般騎射作戰,都是在一二十步之內,射出箭矢的準頭也非常難說。
九爺經營鏢局多年,現連他在內,他的幾個兒子女兒,現估計只有十個人有騎射的本事。
最後是騎馬跨越障礙,主要要克服馬匹對障礙物的恐懼感,訓練時先將馬匹牽到各樣障礙物前使其熟悉,然後騎手牽馬跳過障礙物,最後才能騎馬通過。
訓練這步時,信號很關鍵,騎手在接近障礙物時,要以腿與韁繩給身下的馬匹起跳信號,然後騎手在馬蹬上身體站立,臀部離鞍與馬協調完成跳越動作。
但經常馬匹臨跳障礙物之前,會因為克服不了恐懼,突然急停,使得騎手從馬頭前栽倒出去,形成傷亡。
所以到了這步好馬很關鍵,有些烈馬訓練後連長矛陣都敢衝,但大部分馬匹就不敢。
跟人一樣,有的士兵非常勇敢,面對死亡毫不動容,有的就非常怯懦,馬匹也一樣。
還有各類的戰陣配合訓練,這點九爺就不清楚,但楊河已經心滿意足。
不愧當年通州十二騎一員,不單騎術不用說,就連騎兵訓練都有一套,楊河感覺九爺的馬隊教導,已經跟後世的馬科訓練很接近了。
後世騎兵掌握馬科訓練要兩年時間,楊河估計讓九爺來教,二三年也可以出師。
所以楊河決定,新安莊的幾百隊兵,都讓九爺等人輪流訓練馬術,看到什麽好苗子,以後也可以選入騎兵隊,哨探隊。
不過馬術科目訓練,楊河想了想,還是與九爺商議,將之更系統與完善,將馬術訓練,分為馬場騎術、野外騎乘、騎馬劈斬、騎馬射擊、騎馬超越障礙、戰陣配合六大項。
這內中馬場馬術訓練,楊河還設立各種口令,如“先頭騎士——立定——”,“左轉彎——走——”,“先頭騎士,左轉向右編列——走——”等等,更條例化。
一甲訓練,甲長以口令指揮全甲騎士行進,停止,步伐變換,各方向變換等等。
一隊訓練,就以隊長來喊。
然後騎手根據口令,用韁勒與身體重心來操縱馬匹,使馬匹服從騎士來靈活變換方向。
這樣與步兵隊列訓練一樣,騎兵們在馬場上,也可以有個基本的隊列訓練,為以後的戰陣配合,打下基礎。
然後野外騎乘訓練,多選擇不同的地形,山地、平原、水草地等等,行進速度也細分三種,慢步、快步、襲步,最後不但人,馬匹也能聽懂口令。
斬劈訓練,則設立不同的靶子,從易到難。
基本隊兵就訓練這三大項,只要馬夠的話,楊河估計一年多時間,很多隊兵不但馬術嫻熟,還可以擁有馬刀劈斬的能力。
然後什麽精騎,再訓練騎射,跨越等項目吧。
九爺無語,他是有家傳的本事,然後根據多年的經驗形成教導,平日血的代價,點點滴滴形成的馬術經驗規律。
本以為刪無可刪,加無可加,但聽了楊相公的商談想法,卻發現這邊更完善,更可經磨礪,更循序漸進,麾下的訓練,更有跡可循,按楊相公說的這個“騎兵操典”,恐怕以後新安莊強悍的騎兵要源源不斷誕生了。
他搖了搖頭,這楊相公腦子是怎麽長的。
……
暫時九爺騎兵隊不需要怎麽訓練,他麾下的鏢師,不說馬術,就是短兵長兵都可以在馬上舞得呼呼響,只需人到位就行,眼下更多訓練隊兵騎術,鏢師們成為教頭。
不過他們戰時要兼職哨探,這就跟平時走鏢大為不同了。
作為斥候,絕不是馬術嫻熟,會騎馬射箭就可以。
如計點兵數,如懂得對手的旗號金鼓知識,這都是基本的,發現敵情,你看上一眼,就必須懂得眼前敵人會有多少,他們往何處來,要往何處去。
各種的天氣地理,文書圖字,也是必須掌握的。
探得敵情,還要傳達回來,所以不但要讀書識字,還要考慮到情報文書被敵人截獲後的結果,這就需要一種密碼本了,使得情報就算落到敵人手中。
他們也很難破譯出來,保證情報的安全。
但眼下哨探隊,騎兵隊基本都是文盲,哨探所得,只能口耳相傳,傳回一些模糊不確定的消息。
楊河決定,先讓他們讀書,等他們能寫會畫後,再采用一種密碼母本的方式。
這種密碼體系,除非有密碼母本在手,又抓到書寫情報的人,嚴刑拷打,否則這時代很難破譯。
最後就是哨探隊、騎兵隊的武器裝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