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大慈大悲和粗魯

  一個不起眼的小小軸承，其中蘊含的難度非常大。

  工藝的把控，流水線的實解成型，大量冶金工業人才的培養，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

  但重要的是有這麽一個想法，並投入大量的金錢去燃燒，一大群有志鑽研的匠人奇才，前赴後繼的努力。

  就像喂養孩子，從嗷嗷待哺直至有天長成，頂起整個家的大梁。

  有二十年時間，高方平不信建立不起產業鏈。

  小小的軸承看似簡單卻是一個無名大英雄。它幾乎能在各個領域發揮至關重要的作用。

  各種牛車馬車推車，一但用上了，將大大節省運數途中的能量損耗。

  它能節省馬力。

  大部分馬車的動能在劣質車輪轉動過程中被消耗，而馬力需要吃糧草轉化，這是能量守恆。

  有軸承後，原本需要四匹馬拉的車，難說兩匹馬就能搞定，這就是生產力進步。

  也是將來大軍持續遠程作戰的後勤保障源泉。

  有軸承後，很多想象中的大型工程器械，也能運轉更加省力。

  譬如現在汴京場地裡正在設計的那些器械。

  倘若沒有足夠的工程器械幫助，高方平策論中的《不對稱戰法》就是一紙空談，不可能把箭塔堡壘修到漠河去。一但失去了堆箭塔式的堡壘防禦戰法，就將面臨著蠻族鋪天蓋地的騎兵集群。

  而宋人真的不擅於騎兵作戰。

  這些全部的構想，都建立在一個毫無不起眼的小軸承身上。

  搭建工業商用化的初期，需要的不是導師，有錢就行。

  這是一頭超級吞金巨獸。這就是高方平急於展開錢莊的原因。長年累月的燒錢，培養出整整一代匠人技工，那不是一個家庭的財力所能完成的。

  真不用高方平懂什麽工業技術，也不用帶著工程院的檔案穿越。

  有錢，有想法就行。

  人類有創造力，特別宋人的創造力最是不缺，各種大發明的出現，足以說明宋人的創造環境歷代最好，創造熱情歷朝最強。

  他們僅需要一個有錢、有想法、有堅持的人帶頭，然後源源不斷燒錢供養他們。就能在大量的實解工作中，出現一個又一個的創意，一個又一個的革新。

  有十至十五年的積累後，初級工業形態就會出現。

  那時候工業國虐遊牧蠻子，想輸掉戰爭都難！
  梁紅玉咬著手指道：“衙內畫的風箏好怪啊？”

  高方平給她一個暴栗道：“笨，這是軸承，乃國之重器。”

  “十天能造好嗎？”梁紅玉道。

  “最快十年，在我不差錢的情況下。”高方平嘿嘿笑道。

  找高手匠人依照想法，打造能用的軸承其實不難。

  但那叫奇技淫巧不叫工業。畢竟魯班很少，而國家很大。

  魯班打造的物件老百姓用不起。必須要整個模式的改變，工藝改進，流水線成型，進而倒逼制度和整個冶金業顛覆，量變才能引發質變。

  而這個過程需要時間、金錢、以及寬松的政治環境。

  以大宋現在鐵礦煤礦官辦專營的土壤而言，想在其中走出一條工業之路來，那和暴風驟雨中的一頁孤舟差不多，一般人洗洗睡。

  不過高方平地位特殊，奸臣老爹吃得住官家，在不差錢的情況下小范圍試點，如同斥候一般的探索一下工業道路，培養出第一代工業人才，儲備一些技術，這還是可以一試的。

  儲備好那批人才，一但政治大環境改善的第一時間，他們進駐各種新東方技工學校什麽的，擴散培養第二代。

  與此同時，鋪天蓋地的金錢砸進去，遍地開花的工業區，又用五至十年時間取代手工作坊，往後那當然就快了。

  要支撐艦隊經略歐洲或許有點難，不過把周邊遊牧虐得後悔做人是妥妥的。

  梁紅玉想了想又道，“今天跨出第一步，十年後小玉長大了，咱們一起跨出最後一步。阿姐的武藝也不是一天煉成的，這道理小玉懂的。”

  高方平摸摸她的小腦殼，“好，今天跨出第一步，先找高手匠人來打造勉強能用的軸承，給你做一個滑輪車。現在這麽做是勞民傷財，奇技淫巧，卻也是工業的火種，偉大事業的第一步。”

  想到就做。

  召喚了小梁手下來，紛紛把他們派了出去，讓他們去請幾個技術好的“黑鐵匠”來聽用。

  大宋的鹽鐵茶酒全部是官府專營，不但原料需要從官府購買，此外還需要製造許可，也就是傳說中的“引”，就和後世一些特殊時期的“批文指標”一個道理。

  也就是說，街市上的那種正牌鐵工坊都有監控，總和官場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打造軸承倒是不違禁，但高方平暫時不想和這些關系複雜的人牽扯上關系。所以需要“黑鐵匠”，這些人要價低，比較容易控制……

  黃昏的時候，派去的人回來道：“卑職無能，只找到了兩人來聽候使用。”

  這出乎了高方平意料。

  官府效率歷朝歷代都一樣低下，而民間需求明擺著。

  那麽就如同後世一些時期大行其道的黑車一般，大宋民間的匠人高手其實非常多。

  但偌大一個北1京卻找不到幾個黑匠人，實在讓高方平吃驚？
  富安道：“做黑市營生的人不會長久，不會在一個地方待太久，所以他們遠行去別處了，這能解釋吧？”

  廢話，當然解釋不了。

  高方平道：“先不忙下結論，林衝不是本地人，不惹眼，帶牛皋去街市上打聽，我要知道這麽龐大的市場需求，所以這些鐵匠哪去了？”

  高方平又轉向小梁的幫閑道：“告訴小梁，我需要大1名縣刑獄記錄，我要知道最近兩年有多少人因私自鑄鐵而被發配，這是有記錄可查的。”

  幫閑也急急忙忙的去找梁衙內了。

  “大人，還需要小的們嗎？”

  那兩個鐵匠抱拳道。

  高方平把自己畫的四不像軸承圖紙交給他們：“研究一下，看是否有可能打造出來。”

  兩家夥交流著，逐漸看懂了高方平的圖紙。然後很細心的提出了許多疑問，最終明白了高方平的意圖。

  其中一個經驗豐富的道：“大人思路新奇，之前沒嘗試過。不過以小人的經驗來說，可以出這樣的玩意。但用途是車軸，涉及了承重和長期磨損。而不經過鍛造的件材受不住折騰。但如手工鍛造，則不可能呈現完美的幾何形態，也就是說不夠圓。不規則的形態會加劇磨損。這幾乎是個無解的怪圈。”

  高方平道：“靠，我負責提出想法，你負責把我的想法變為可操作。別怕麻煩，多嘗試，多動腦子，用你所能想到的方法，鑄造出不同的軸承來裝車實驗，慢慢就能知道哪些比較好。然後挑選幾種較的好方式，用不同的幾組人去分別發展，在實踐過程中慢慢修正。這個過程就叫創造。簡不簡單？”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簡單倒是簡單，但那樣需要的人和錢，就……就實在太多了？”

  高方平擺擺手：“差錢就來問我要，幫手我也給你們去請。你唯一的工作，就是給少爺我大開腦洞，實乾實乾再實乾。還有沒有其他問題？”

  “沒了。”

  這兩家夥非常滿意這位乾脆的大人。覺得謀取了一份好吃食。

  高方平道：“你門乾脆我也乾脆，從今天起你們是我高府長工，為期十五年。除了享受固定供奉外，獎懲制度我會很快研究出來。只要你們願意去創造，我的獎勵，不會讓你們失望。”

  又道：“我特麽什麽都不多，就是錢多，權當燒著好玩吧，給我燒，給我研發研發研發！”

  額。

  真是聽得這兩家夥高興的不要不要的。

  話說有技術有想法的人，就喜歡遇到這種錢又多、又不來外行指揮內行的、又需要新奇東西的金主啊！
  這個時代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做長工，在官宦家裡做長工是第二好的職業，僅次於在官府任職的吏。

  至於做官，固然是古往今來最好的職業，但那對於一般人還是洗洗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