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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教大宋》第900章 當局者迷
  第900章 當局者迷
  可能,在那些熱血青年、志在家國的“有識之士”眼裡,趙禎算不上什麽好皇帝。

  縱觀其一生,若刨去收復燕雲再看,幾乎未立寸功。

  且開拓不足,守成有余。縱有雄心革除弊政, 然,魄力不足,韜略不濟,稍顯倉促。

  在位四十二年,隻保下了真宗皇帝留給他的太平盛世,卻沒給後人留下一個開朗的局面。

  可是
  什麽是好皇帝呢?

  對於大宋的百姓和臣子來說, 他們不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有識之士”,不是張嘴閉嘴就是征伐天下血熱憤青,更不是抬筆落墨點評千秋功過的後來人。

  他們就是身處在趙禎時代活生生的人,能有太平日子過,能有一位知冷知熱、仁德慈善的掌權者.
  比他-媽什麽都強!!

  鐵血?

  驕傲?

  那是局外人的矯情,是有識之士的理想國,但,那不是生活。

  平頭百姓、殿上人臣,圖的是什麽?不就是個太平嗎?
  而趙禎.
  做到了。

  千古一帝,他不是最英武的那個,但他一定是最被他的臣子和百姓愛戴的那一個。

  數百年後,那位看誰都是“土鱉”,看誰都比自己差一截的乾隆爺,一生隻佩服三位皇帝——

  親爺爺康熙、唐太宗,還有.就是宋仁宗。

  乾隆佩服趙禎的可絕不是什麽豐功偉績, 而是乾隆爺再牛掰,他也得不到趙禎這般受萬眾愛戴的結局。

  ————————

  趙禎走了。

  舉朝哀悼,萬眾追思。

  隨著喪鍾響徹霄漢, 震撼開封, 宣德樓下先是一靜, 歌舞驟停。

  聽聞城樓上文武臣僚一聲:“恭送吾皇.”,百姓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那哀哀鍾響每一錘都錘在心間。

  吾皇走了!!!

  猛然間,哀嚎如梟,泣哭似血。

  上到王公貴族,下至乞丐民夫,無不熱淚橫流伏倒在地,數十萬軍民為這位千古仁帝送上最後一程。

  而城中各處,沒有來宣德樓過上元節的百姓聽到這個噩耗,也是急急的往宣德樓趕,一切發乎於情,沒有半分做作。

  試問古今,除了千年之後的那位總理,何人有此殊榮?
  ——————————

  趙禎
  走的很安詳,就像睡著了一般,嘴角猶掛著一絲笑容。

  “您看見了?”

  唐奕蹲在他的身邊,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卻是陪著老皇帝一同笑著。

  “大家都來送你了。”

  也許,趙禎聽到了,凝固在嘴角的那絲笑意仿佛更濃。

  這時,范仲淹有些不放心,靠了過來。

  “大郎,此時你更要穩住。”

  “大宋.還要繼續向前!”

  唐奕聞言,木訥的一晃神,隨之勉強放松神情,“弟子.明白。”

  看向老師,“還要勞煩您老,為他寫一份發哀檄文。”

  “嗯,放心。”

  得到老師的答覆,唐奕慢慢起身,又站了良久,方對熟睡一般的趙禎道:“咱們回宮吧。”

  說著話,親手抱起趙禎的遺體,走下城樓。

  路過百官身側之時,唐奕停了停,“我要為官家守靈,接下來的事”

  “交給你們了。”

  ——————————

  這一夜,開封無眠舉城哀悼,剛剛還五顏六色的花燈彩盞,現在已經被百姓們蒙上了一層白布。

  從皇城下的宣德樓,一直到南熏門,十裡長街之上,百姓自發的吊念這位大宋官家。

  一堆堆紙錢沿長街焚燒,望也望不到頭,到處是哭嚎,到處是一片悲戚。

  火氣數日不絕,開封的天空都已經被百姓焚錢祭奠的煙幕籠罩,遮天蔽日,天地無光。

  可是,話說回來,再悲痛也無法阻止生活的繼續。何況,這不是一家一姓的生活,而是關系到千家萬戶的生活,是大宋朝的生活。

  縱使悲痛欲死,可是朝廷不能死,新舊更迭更是不能亂。

  這是國本,既使唐奕不想承認,也不得不承認。

  ————————

  另一邊。

  此時的文彥博真正理解什麽叫:沒了,就是沒了;才真正理解唐奕的那番咆哮意味著什麽。

  “再也找不到比他對他們這些臣子更好的皇帝了。”

  他難過,也分不清是為政鬥敗北的失落,還是真的因為失去了這樣一位好皇帝而傷情。

  他難過,因為不論現在多麽後悔,不論他表現的多麽如喪考妣,都已經晚了。

  癲王,也就是現在的鎮疆王唐奕,是不會放過他的。

  一個王介甫怎麽可能平息這場紛爭,還有那道聖旨給那個瘋子帶來的怒氣?

  唐奕輔政,代表著除了皇位沒有換人,鎮疆王一系等於贏得了一切。

  勝利之後,自然是瓜分勝利的果實,而他文彥博的下場,多半和王天真一樣,就這麽結束了。

  這不單單是為了唐奕的怒火,也是為了給很多人騰地方。

  比如賈子明。

  是的,一定是他。

  文彥博已經知道了答案,從老賈那傲然於眾、目空一切的眼神裡,他就知道,此一役這後,這朝堂之首的位置,將再一次回到老賈手裡。

  那眼神裡,有勝利之後的輕松,亦有蔑視對手的高傲。

  他難過。

  但是,縱使他難過,想到趙禎的好,想到老皇帝直到人生的最後一刻還在為他們著想,還在為他們開脫,文扒皮縱使鐵石心腸亦知冷暖,何況他還不算“沒長心”。

  沒有像王安石一樣就此萎靡,文相公甚至來不及哀戚,更來不及為趙禎哭天抹淚,而是打算站好最後一班崗。

  就當是.對先皇的一個交待,對過往的一次懺悔吧!

  做為大宋宰相,文彥博第一個從恍惚之中回過神來,立刻當著文武百官、數十萬城民的面,把趙禎擬好的遺詔當眾宣讀。

  宋製,皇帝臏天,依古禮儀葬,有嚴格的流程和步驟。

  從‘發哀’到入陵下葬,每一步都有嚴格的規定,而這個宣讀遺詔,就是禮製的第一步。

  太子趙曙即位,鎮疆王唐奕輔政
  這是國本,是穩定的大前提,十分重要,比給趙禎治喪更重要。

  隨後,范仲淹親書發哀檄文,昭告天下。

  王德用、石進武、王守忠,親自各領禁軍巡防全城,左右廂營亦有大將坐鎮,確保萬無一失。

  翌日清晨。

  太子趙曙在百官見證之下,行登基大典。

  文彥博代百官上賀表,新帝先入明堂告慰天地,後臨大慶殿受百官朝拜。

  禮成之後,新帝正式登基,塵埃落定,開封的戒嚴才算解除。

  新帝這才會詔令百官,著手先皇喪葬儀典。

  可是,到了這一步,卡住了,沒想往下繼續了。

  為什麽呢??
  因為唐奕!!
  趙禎的遺詔裡可是說的很明白,賜唐奕鎮疆王爵,輔理國政,且直至天年。

  也就是說,直唐奕死,他都是顧命大臣,沒有還政皇帝這一說;
  也就是說,新皇趙曙說的話,根本就不算聖諭,僅供參考,屁用沒有,而真正拍板拿主意的,是唐奕。

  但是,唐奕給趙禎守靈呢,今日新皇登基,他根本就沒出現,這你讓大夥兒怎麽玩的轉?
  要知道,先皇喪葬,流程是有嚴格禮製的。

  第一步宣遺詔,文彥博乾完了。

  第二步發哀,范仲淹辦了。

  隨後新帝登基,沒有他也就沒有他了。

  可是,後面的
  說通俗一點兒,下一步就是得成立一個專門督辦治喪、靈駕指揮、建陵事宜的機構,也就是和後世的“治喪委員會”差不多。

  沒錯,是建陵機構,趙禎到現在連陵寢都還沒有呢!

  概因北宋與歷朝歷代的皇室都不一樣,別的朝代,皇帝只要一登基就開始給自己修陵墓,在位多少年,就修多少年。

  可是大宋,是皇帝殯天之後才開始修陵,從駕崩那一天開始算起,一直到下葬,整好七個月。

  也就是說,修陵的時間,最多七個月。

  這就是為什麽歷代皇陵屬宋陵最寒酸,防盜最差的原因。

  一是治喪,朝廷非選派一批得力能臣不可勝任。

  因為將來撰定陵名、先皇諡號、廟號、告哀外國、大斂成服、賜遺留物、諸軍賞給,這些大小事務皆由選派之人議定。

  二來建陵這事,是重中之重,更是馬虎不得。

  一般來說,選派出來與太常寺一道治喪的“五常”必是新皇親信的大臣不可。

  給先帝喪葬的同時,也是安撫臣心,表現新皇仁德的機會。

  可是,這個人選誰能定?又能定誰?
  唐奕不在,大夥兒都抓瞎了。

  別忘了,所謂太子黨和癲王系之爭,趙禎臨死之前雖然給定了性,但是現在掌權的是唐奕,一堆人等著秋後算帳呢!
  別說文彥博自知時日無多,太子黨有一頭算一頭,特麽都知道自己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了。

  但是,癲王系用誰,不用誰,卻不是文彥博能說了算的了。

  一群相公聚在一塊大眼瞪小眼,全都懵圈了。

  去把唐奕叫出來?
  誰敢?現在躲都躲不及。大夥兒都恨不得今天就被外放出京,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去觸那個瘋子的霉頭。

  文彥博實在沒辦法,隻得去搬王德用。

  老將軍一句話差點沒噎死文扒皮,“老夫是庶民,你找我做甚?”

  好吧,文扒皮碰了釘子,無法,隻得去找賈昌朝。

  這位未來的首相,唐瘋子身邊的紅人,他應該沒問題吧?

  結果
  文扒皮找著老賈的時候,這貨正在和富弼扯皮。

  “富彥國!”賈相爺顯然不太高興。“老夫跟你說,正是大宋用人之際,你一走,誰來幫癲王挑這個大梁?”

  “所以說,你不能走,你要厚著臉皮留在中樞。”

  文彥博都聽糊塗了,什麽意思?賈相爺這是在這兒得了便宜還賣乖呢?富弼去涯州,不正好把他空出來調回京嗎?
  而富弼那邊也沒太明白賈子明這是什麽意思,“弼乃罪人之身,怎可厚顏強留?子明這是強人所難了。”

  “難個屁!”老賈和唐奕呆久了,一點士大夫的節操都沒有了。“別人不知道,老夫還不知道?你那就是帶人受過,裝什麽正經?”

  “聽老夫的,在京城呆著,大郎需要你!”

  富弼真的不懂了,說賈相爺大公無私鬼都不信。那他這明顯就是不想他去涯州的行為到底為了什麽啊?腦子壞了?
  呵呵,為了什麽?
  賈相爺急著呢,因為他就不想回京。

  涯洲多好?唐奕的大本營、大宋的最前沿,而且好吃好住,腐敗的一塌糊塗。

  老賈非常清楚,京城雖說是權力的中心,而涯州那是未來的核心所在,他才不想放了涯州跑回京城來當什麽宰相呢。

  這時文彥博也到了近前,見二人僵在那兒,忍不住老毛病又犯了。

  “呵呵,彥國這還看不出來?”

  “子明兄這是深明大義,不想你這一走就毀了一世美名啊!”

  富弼一皺眉,這明顯就是馬屁,也是給自己台階下。

  但是,這個台階,富弼沒法接。

  而讓文彥博意外的是,老賈更是把這個“馬屁”當成了屁,給了文相公一個大大的白眼球。

  “寬夫啊,老夫可不是那個意思。”

  “呃”

  文彥博瞬間臊的臉色通紅,沒想到賈子明會這麽不給面子。

  不過,也屬正常,成王敗寇,自己在老賈眼裡就是個失敗者。

  正如多年前,自己看老賈,不也同樣是這個感覺嗎?
  只不過,天道輪回,報應不爽,自己和賈子明現在正好換了個位置罷了。

  長長一歎,卻是萎靡下來,再也裝不出若無其事的樣子,誠然道:“彥博.言多語失,子明兄莫要見怪。”

  這回又輪到老賈尷尬了。

  “唉”長歎一聲,看文彥博那個樣子,他又有些於心不忍。

  說實話,這場紛爭裡,他賈昌朝看的最清楚,太子黨也好,癲王系也罷,孰對孰錯?孰勝孰負?真的說不清。

  連他這個兩邊都不站,兩邊都不失心的,都說不清楚。

  太子黨,也就是所謂的文官們,有他們的堅持。因為他賈昌朝自己就是文官,他比誰都明白文官的執拗。

  可武將們也有武將們的難處,被文人壓了整整百年,突然出現像唐子浩這麽一個人物,又怎麽肯輕松放手呢?

  反過頭來,你說文彥博不忠嗎?
  不是,他的忠心不比任何人少,他只不過站錯了地方,更沒有唐奕對大宋了解的那麽透徹罷了。

  如今,文彥博因為失敗而擺出這種近乎卑微的姿態,讓賈昌朝不喜。

  不是不喜歡文彥博,而是不喜歡這種感覺。

  “寬夫是不是覺得,老夫是贏家,眼看著就要回朝入相了?”

  文彥博一怔,不知道老賈為什麽突然提到這個,不過,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情嗎?

  此時,連富弼都是這麽認為的。

  隻聞賈相爺繼續道:“沒錯,老夫是贏家。”

  “可是,你知道老夫為什麽會贏?或者說,癲王為什麽會贏嗎?”

  “為什麽?”文彥博脫口問出。

  其實,這也是他十分迷惑的問題。

  唐奕那一夜到底和先帝說了什麽,使得先帝那麽心甘情願的盡棄前嫌,把唐奕推上位?

  只見老賈淡然道:“因為唐子浩與老夫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輸贏。”

  沒想過輸贏?
  文扒皮心說,論裝13,還是你老賈有一手哈,沒想過就把我們都贏了?
  其實,老賈有些話沒有明說,太傷文彥博。

  文彥博認為的是,入這個局的人,求的都是這個結果,歸根結底是一個“利”字。

  可是,只有老賈知道,唐奕回京,唯一無所圖的,就是這個“利”字。

  “算了.”有些話說的太明白反而不好,讓文彥博自己悟去吧。

  “你還是自己去找鎮疆王問上一問吧。”

  文彥博更是鬧心,我自己要是能去,還來找你做甚?

  “彥博此來,正是為了見鎮疆王的事情。”

  賈昌朝眉頭一皺,“什麽事?”

  “這個,鎮疆王在給先帝守靈.連太子登基都沒出來。”

  只見賈昌隨口道:“這不正好嗎?”

  “正好?”文彥博苦笑。“賈相爺還是別戲耍彥博了。”

  “接下來治喪、修陵皆要子浩做主,沒他在怎麽行?”

  “沒他朝堂就不轉了?”老賈是一點都沒客氣。

  “該用什麽人就用什麽人,該怎麽治喪就怎麽治喪。這種小事,何必讓鎮疆王出來?”

  “這”

  文彥博心說,你是真不明白,還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啊?

  “不瞞子明.”既然老賈不想明說,那就只能文彥博明說了。

  “朝中諸僚皆有自知,不定哪天就要外入出走,治喪要務,卻是不敢委以重任啊。”

  “哦”賈昌朝聽完文彥博的話終於全明白了。

  “和著你還不知道鎮疆王為什麽去守靈?”

  “啊啊?”文彥博呆愣愣地看著老賈。“這這裡面還有別的意思?”

  “呵”賈相爺乾笑一聲。“內鬥一場,把寬夫的腦袋鬥糊塗了吧?”

  “什麽意思,你自己去問鎮疆王啊。”

  說完,與富弼告辭,轉身欲走。

  臨走之前,還不忘又勸富弼兩句,“別離京,留下來!”

  而文彥博在賈相爺轉身的一瞬間,又看到了那個眼神——

  那個輕松、驕傲的眼神。

  不過,這一次,文彥博沒讀懂裡面的含義。

  ————————

  前一段真的累著了,今天狀態不好,不排除明天起來再改的可能。

  要是改了,再通知大夥兒重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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