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定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何氏偷偷的拿娟子擦掉了眼淚，這才緩緩的轉過身，到底是不能在女兒面前哭的。

  “讓娘看看，有沒有留疤。”

  傅明嫻嘿嘿的傻笑了幾聲，躲過何氏的查探，去梨木圓桌上的冰糖雪梨粥拿了過來，“娘您還是先喝一碗粥吧，我和哥哥現在還在病中需要人照顧，娘可不能也跟著倒下了。”

  何氏搖頭笑笑，“很是那你沒辦法。”

  “要是你哥哥也如你這般聰慧，娘就沒什麽擔心的了。”何氏歎了口氣，“也不知道這次的事情會怎麽解決，有時候娘很討厭你父親對官位的執念，可有時候娘又想著，這個世道若沒有官位傍身，又會是什麽樣一番場景。”

  將來她和傅家桓終有不在的日子，明元才是阿衡的仰仗，可惜……明元有些木訥，像極了傅家桓。

  “您總說哥哥像父親，要我說，哥哥可沒有父親運氣好，能娶到像娘這麽溫柔善良的妻子。”

  “你這孩子……”

  傅明嫻雙眼眯成了月牙兒，靜靜的聽著何氏說話。

  有人對你身邊的小事事無巨細的嘮叨，其實是一種幸福，人總是失去後才知道後悔。

  何氏抹了抹眼淚，雙手捂著傅明嫻的小手，搓動著取暖，“頭還疼嗎？”

  “不疼了。”傅明嫻歪著頭，“整日都在房間中帶著，覺得悶了，就想來看看哥哥。”

  “其實娘……”

  “也許情況不是那麽糟糕呢。”

  “嫻姐兒，你這是什麽意思？”何氏一頓，有些不解的看著她。

  傅明嫻想了想，斟酌著話開口，“哥哥和秦洛動手已經是三日前的事情了，這三日的時間要是秦國公府想要憑權勢欺人，怕是早就帶人找上門來了，否則也會在朝中參爹爹一本，但是……”

  “他們沒有，什麽都沒有做，若不是爹爹偶然聽到了同僚所見謠言，恐怕這事兒已經被壓了下來了。”

  傅明嫻小臉面色凝重，“或許……秦洛在家的處境也不好過呢？”

  不是或許他的處境也不好過，是一定。

  對於其他人來說，秦洛就如同噩夢一般的存在。

  但傅明嫻知道，他性格是痞了些，卻是沒壞心思的。

  她外祖母未嫁時是秦家的嫡長女，曾經帶著傅明嫻去過秦家幾次，和秦家那些表哥表姐們都很熟悉，秦洛這個小表弟，前世的傅明嫻別的不會，但是要論刁蠻不講理，恐怕三個秦洛加在一起也不是她的對手。

  秦國公還曾笑話她和秦洛是天生的克星，一物降一物。

  而且秦國公雖然心疼秦洛，卻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怕是秦洛在外面同人打架，這會兒正在家受罰呢！

  傅明嫻是很有把握才這麽說的，但也不能說的太過篤定明顯，所以她沒在傅家桓的面前開口，秦國公府高門大戶，不是她能接觸到的人脈，但是何氏就不同了，她不會多想。

  而且經過娘的口中說出來，爹爹也好能信服。

  “要不然，臘日就快要到了，那些官家夫人小姐們每年到了這個時候都會去清涼寺祈福還願的，秦國公府的老夫人又一向吃齋念佛，聽聞很是心善，便讓母親帶著哥哥一同前去，試試看老夫人的口風如何？”傅明嫻來的時候都已經想好了，“倘若能得到老夫人的諒解，那麽秦國公府也便沒有那麽小氣和咱們一般見識了！”

  秦老夫人在秦國公府的地位崇高，她必然不會是非不分的。

  何氏一頓，隨後臉上卻是帶著驚喜的，好像……真的是這麽一會兒事兒——

  “還是嫻姐兒有辦法，那娘……，這就去同你父親說一下？”何氏高興的起身。

  傅明嫻眯眼點頭，“好啊，但是娘別說是我說的就好了，害怕爹爹說是小孩子兒戲。”

  “好歹是辦法，咱們試試也行吧。”

  “好！”

  ——

  寒風吹著細雪打在鏤空鉤花的窗戶，簌簌的響著，屋內炭盆裡木炭燒的通紅，不時傳來劈裡啪啦的聲響。

  一連下著數日的大雪並未有停下的意思，連帶著屋內也有些冷清。

  傅家桓當日回來一通之後，晚上就被國子監的許大人給傳召了去，一連幾日未歸，好在他也同意了傅明嫻的意見。

  打算讓何氏在臘日的時候試試去探探秦老夫人的口風。

  傅明嫻身著牙色落羽如意長衫，肩上披著胭脂披肩，頭上簪著半枝蝶簪，鏤空蝴蝶熠熠生輝，午膳過後便一直低頭趴在雪梨木案桌上不知道寫些什麽。

  若非富貴人家的女子是不必讀書的，只是學些《女則》與《女訓》，將來嫁做人婦的時候不至於不懂規矩，傅家算是好的，傅家桓本就是國子監的主簿，別的沒有，書卻是不缺的。

  傅明嫻平時無聊的時候也會去看些遊記志怪，倒也不會讓人懷疑。

  “小姐。”鵲之推開門，帶來一陣風雪，“傅一在外面等著呢，說是您打聽的事情有消息了。”

  傅一是傅明元身邊的書童。

  “讓他進來吧。”傅明嫻這才放下筆，竟然寫了大半天，連肩膀酸痛也渾然不覺。

  傅明嫻皺眉看著自己的簪花小楷，雖不至於歪歪扭扭，卻著實欠缺一些功夫。

  前世她因為霍彥青喜好曾苦練行楷，字體磅礴大氣絲毫不輸男兒的英雄氣魄，連次輔商大人都曾誇讚她的字，理法通達、筆力遒勁、姿態優美。

  既然已經決定拋棄所有，那麽未免落人口實，就不能讓人找到把柄，字體習慣都是要改的，看來還需要多加練習。

  傅明嫻抬頭，看著半跪在地上的傅一問道，“秦家五公子最近的行蹤如何？”

  “聽說當日秦家公子和少爺打了架後，回到秦國公府也被罰了，這些日子一直被禁足在府上……還有小姐估算的沒錯，秦國公府的馬車已經在安排了，秦老夫人是要去清涼寺的，就是不知道五少爺會不會跟著一起。”

  “他一定會啊。”

  傅明嫻微笑了笑，“下去準備著吧。”

  臘日可是個好節日，又是年關前大節，各家除了精心用各種食材熬製臘八粥，祭祀祖先之余，也會有財大氣粗的世家權貴在清涼寺熬煮、贈送臘八粥，施粥給城中的百姓以表善心。

  這麽熱鬧的場面，總是少不了秦洛的，他肯定是會借機逃出來。。

  “蠟者，索也，歲十二月，合聚萬物而索饗之也。”

  傅明嫻雙手有一搭沒一搭的敲著桌子，每次她在沉思的時候手指總是閑不住，她刻意改變自己的生活習性，唯獨這件事卻是改不了的事情。

  習慣真是可怕的習慣。

  傅一走後，鵲之滿臉好奇的看著傅明嫻，“小姐是打算做什麽？莫非您是想給少爺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