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更

  “娘，您真是，咱們回來住在娘家已經授人以柄，還敢賴在娘家不回去。”李萍笑著挽著母親，看向了大嫂，她扶著肚子站著。現在也不敢坐，天天這麽抱著肚子在家裡亂竄，說是親家母說的，不許她坐，說越走越活泛，越好生。之前李娘子也不信，不過，生守哥兒時，倒跟下田的婦人似的，一下子就生了出來，現在倒是李娘子天天逼著兒媳婦這麽走了。此時小臉都皺成一團，她故意訕笑起來，“大嫂今兒看著精神都好些了。”

  “別理我，我好疼。”陳靜擠出了幾個字。

  “啊，你疼為什麽不說！”李娘子不要女兒了，撲向了兒媳，然後整個李府就歡騰起來，大奶奶終於要生了。

  李萍只能抱起現在沒人搭理的守哥兒，坐在產房外等著。大嫂上回生孩子算是很快了，卻也用了快兩個時辰，這回肚子比上回大，只怕時間不會短，她是小姑子，不能進產房，倒是在外面待得挺適應。

  “怎麽辦，我們要做點什麽嗎？”曾凡倒是有點緊張，站在那兒，有勁好像沒處使，乾著急。

  “要不，你去找我哥，讓他快點回來？”李萍都不知道丈夫在著什麽急，想想決定給他找點事做。

  “對，對，對，我這就去。”曾凡飛快的跑了出去，守哥兒伸著腦袋看了一眼，“姑父有點傻。”

  “過會你爹還傻，不信看。”李萍倒是想到上回老哥的表現，只能用呆若木雞來形容。

  “因為生我嗎？”守哥兒是很聰明的孩子，在姑姑的懷裡認真的問道。

  “對，把你爹嚇壞了，他當時都不敢抱你的。”

  “那是很傻。”守哥兒很高興，想想，“娘生了弟弟或者妹妹還會喜歡我嗎？”

  “當然，為什麽不喜歡？”李萍眼中寒光一閃，但還是笑盈盈的看著守哥兒笑著。

  “嗯，那就好。”守哥兒回的有點敷衍了，然後沉默的回頭看向了產房，裡面聽到母親的慘叫，還是皺了一下眉頭，“我娘生我時，也這麽叫嗎？”

  “嗯，差不多，不過我們的守哥兒很乖，沒有讓你娘疼好久，就自己出來了，所以我們大家才這麽疼你。”李萍親親守哥兒，把他溫柔的抱在懷中。

  守哥兒剛剛有點僵硬的身體慢慢的柔軟了起來，靠著小自己的姑姑，卻不太想說話了。

  李萍咬緊了牙，守哥兒聰明，所以也十分敏感，是誰沒事在孩子的面前說些有的沒的，現在讓守哥兒這麽難受？

  果然，很快李彬跑了回來，一頭大汗，看到李萍，忙過來，“怎麽搞的，不是說還有幾天嗎？一早出門時還好好的。”

  “生孩子這事哪有準，原本早幾天，晚幾天都是再平常也沒有的。”李萍看看滿頭大汗的大哥，都不禁笑了，自己拿了帕子給大哥抹臉，看看他身後，覺得好像缺個人，“凡哥兒呢？”

  “哦，他去接爹了。對了，來個人，去陳家告訴一下嶽父、嶽母。”李彬就對著空氣喊著。

  反正院裡總會有人聽見，外頭自然會派人去做什麽的。

  守哥兒在李萍的懷裡，小心的觀察著自己的父親，果然眼神還暗了一下。

  李萍是很關注守哥兒的，那一點小眼神也刺痛了她。不過她沒跟李彬說，此時李彬全部心神都在產房裡，哪裡還關注得到自己的長子這點小小的心結。若是這時提醒，李彬沒什麽，只怕守哥兒被揭開，會更難受。

  時間一點點過去，二太太和陳福興也來了，陳福興是不肯來的，不過二太太要來，想想也就跟來了。看到李萍，陳福興倒是覺得有意外之喜了。

  “你們什麽時候回來的？”陳福興還真不知道李萍他們回來的事，叫人搬了張椅子坐下，順便看看守哥兒，“怎麽不叫外公？”

  “請姻伯父，姻伯母安，我去奉茶。”李萍看他們來了，早就起身，笑了一下，把守哥兒放下行禮。

  守哥兒拉著李萍的裙子擺，準備跟著她一塊，卻沒跟外祖、外祖母行禮，顯得更加不開心了。

  “守哥兒，你怎麽啦？”二太太很敏銳，馬上查覺了不對。

  “沒事，我們守哥兒要做哥哥了，他很高興對不對？”李萍對二太太使了一個眼色，對著守哥兒笑了一下。

  “嗯，我要好好讀書，給弟弟、妹妹做榜樣。”守哥兒有氣無力。

  陳福興和二太太，還有本來一頭汗的李彬都愣住了，三人互視了一眼，誰也不會跟兩歲多的孩子說這種話，又不是有病。但看看守哥兒這樣，大家一塊都有點不知所措了。

  李萍隻好再抱起了守哥兒，笑著帶他下去沏茶了。原本也是可以叫人的，不過李萍現在和李娘子一樣，對陳家的下人，他們盡量不使喚。

  “誰乾的？”陳福興可就這麽一個孫子，就算外孫，也心疼得緊，指著李萍的背影，有點怒氣衝衝了。

  “反正不是我，我哪有時間跟他說這個。”李彬忙跳開，表明跟自己沒關系。

  “跟守哥兒的人呢？”二太太沉著臉，掃視四周。看著這宅子就失了管教，讓姑奶奶去沏茶，而產房外一個下人都沒有。守哥兒還跟著姑姑，他身邊該是有人跟的。

  “沒有，之前一直我娘帶，回城後倒是配了人，不過最近我娘回來了，人也就散了。”李彬有點不好意思，但馬上，“我娘不會說這個的。”

  大家當然知道李娘子不會說這個，她就是個平凡的鄉下秀才娘子，別說讓守哥兒讀書，就算是現在有人讓守哥兒讀書，她也是要翻臉的。她其實頂不喜歡自己的孩子，孫子再重走讀書之路，這種到了孫子輩，明明家境都改變了，她也沒有改變。李秀才，好像也不可能，老頭是為人師表，自不會對兩歲的孩子說這種話。那是誰？

  “去叫人，縱是現在不讓他們看了，但總歸還在府裡。”二太太難得露出了嚴厲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