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更
陳家進京,李萍自然要跟史家通報的,不過她也不是那愣頭青,和史家的一切都是在台面下,她可不敢直接去史家去冒然的就說什麽陳家同意了。
於是只能求見安太太了,這會兒,跟他們十五見完面就隔了差不多十多天了,李萍還覺得不好意思,但也無奈,路這麽遠,信一來一回他們這已經是快馬加鞭之下的消息了。
“陳家倒是識趣。”安太太聽了李萍的話,輕笑了一下,示意李萍喝茶,還有點遺憾,“怎麽不把溪兒帶來?”
“來跟您說正事呢,帶她做什麽。現在我也攔了,讓她自己玩,我看她什麽時候厭煩。”李萍對女兒也真沒法了,之前攔著沒用,現在不攔了,試試有沒用。
“明明是乖得不得了的孩子,怎麽到你那兒就這麽操心,我看,你就是那喜歡亂操心的。等著豪哥兒成親了,你也不會當個惡大姑吧?我跟你說,我當初不煩婆婆,最煩小姑了。”安太太給了李萍一個白眼。
“啊,恩師還有妹妹?”李萍笑了。
“可不,性子可壞了,在她心裡,也就哥哥和侄子是自己人,我這個嫂子就外人,處處看不上。等著她終於嫁了,也沒得安生。也就是前幾年去了,我這耳根子才算是清靜了。她縱是跟著相公去外地做官,也不忘記給相爺寫信,說七說八的,可討厭了。”安太太說到小姑子,真是滿腹的怨言。
“哈哈……”李萍大笑起來,不過又愣了一下,好一會兒,“對我嫂子來說,只怕我也是那討人厭的小姑了。處處顯得比她能乾,然後沒事還寫信回去,告訴大哥該怎麽做。”
“是啊,她對我們元兒真是好,縱是我這當親娘的,也說不出半個不字。但是明知道她一切都是為了娘家好,但是我還是覺得討厭。這是我的家,你憑什麽指手劃腳?”安太太也笑了起來,其實哪裡有那麽深的怨恨,只不過老太太是那經過事的主,看李萍對孩子,對豪哥兒的心,於是這會兒,真是點撥了。史家不是陳家,由著李萍的性子來。何苦把親家結成仇。
“我義父的意思是,他們也不能在京中久住,過來也就顯出陳家的誠意。我昨兒已經讓豪哥兒去買房子了,到時豪哥兒自然在自己的房子裡迎娶新人。”李萍心裡多少有點不舒服,於是乾脆找回了話題,她可是來說豪哥兒的婚事的。
“做得好,我想的話,他們真的要定,也是要等著豪哥兒考完了之後,總要兩好合一好。你們還有時間,豪哥兒準備得怎麽樣?”
“用相公的話說,這些年他們該念的書、該寫的文章,都念過,也都寫過了。這會兒,稻子已經長好了,就等著他們收。只看運氣好不好,能收多收少了。”李萍笑了,這個話題沒剛剛的那麽讓她不舒服。
“這說法倒是新鮮,那些白頭的舉子,難不成沒養好,收不到?”安太太看著李萍,倒是覺得她有些拿大了。不過也不怪安太太,她出身太好,也嫁得太好,她縱是覺得自己是見過窮人的,會體恤下人的,卻哪裡真的明白這裡頭的門道。她只怕還覺得天下舉子都跟曾凡一樣,可以那樣讀書的。
“應該是不得其法吧!相公和豪哥兒的每一步,其實後面都是用強大的資源堆出來的。看著他都是隻考了一次,但是每一次都是兩家傾盡全力的。”李萍明白安太太的想法,自己曾經何嘗不是這麽想的,但是親自供出一個進士之後,她才知道,這真的差得遠。
曾凡考試容易嗎?十五歲中秀才,但那真的是他自己本事?他讀書算用功了,但是在曾家那個家裡,若沒有父親和縣爺的操作,他能在前兩次的考試裡拿到案首?而去省城考試時,他可是用了父親存了十多年的友情牌。
然後在嶽麓書院讀了五年,才敢考舉人。用五年時間去研究考試的規則,跟學裡的先生們打好關系,若不然,那時衝到京中,等著他的,就只有失敗。而那五年每年的學費、生活費,都夠一般人生吃用一整年的。一般的窮書生家裡負擔得起嗎?
到京城之前,他用了一年半時間教書,但這一年半,他完整了自己的體系,再到京中,進入一流的學府,跟一群牛人一起,他的學問得到了升級。當然,更重要的是,書院裡的資源不是那些白頭窮學子們能比的,一個人對著書讀,還是一群人,對著幾屋子的書讀吸收快?還有人脈,現在,曾凡在翰林院裡,兩位最好的就是曾經的同窗。這兩人,將來都是他最重要的夥伴。
他每一步背後都是大把的金錢和精密的計算,曾儀和豪哥兒走的路完全是複製了曾凡的足跡,他們也許沒有曾凡的體悟。但是他們有一個當慣了先生的好大哥,曾凡完整的把自己的足跡強製的壓進了他們的心裡,所以這回曾凡並不擔心他們能不能考上的問題,他們不過是操心他們的名次罷了。進士跟同進士還是有點差距的。
“只要能進殿試,史家就能讓豪哥兒風光娶妻。”安太太捧著茶杯喝了一口熱茶,悠悠然的說道。
“所以看來,還是得朝裡有人好做官。”李萍輕笑了一下,但這笑容並不真切。
“你說豪哥兒會不會像你這個壞脾氣?”安太太又瞪了李萍一眼。
“我是怕他習慣了這樣,會覺得努力是徒勞的。”李萍低頭喝了一口茶,才抬頭有點糾結的說道,人活到一定份上,就會覺得天道酬勤是對的,曾經交過的每一筆‘學費’,事實證明都是有用的。所以她從來不肯走捷徑,也不讓豪哥兒和自己的孩子們走捷徑。現在老太太告訴她,豪哥兒面前已經鋪就了捷徑,讓她怎麽能接受。
“所以你一直讓豪哥兒,猴子,溪兒努力的靠自己,我不能說你錯了,但是,因勢利導,何嘗不是件美事?他們不是為了豪哥兒,而是為了自己女兒的面子。你就當不知道就好了,到時,就是史家因才起意,招為東床,何嘗不是一段佳話?”
“也對!”李萍點頭,她當然知道不能反駁安太太,心裡不管怎麽想,但面上卻也不能現出來的。